皇宫,御书房。
“玥姐姐,这葡萄真好吃。”
白衣女子坐在小案旁,摘下一颗水晶葡萄,仰头扔进嘴里,咬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正是战夫人,水鉴心。
书桌旁的女子正批阅着奏章,闻言头都没抬,道:“苏婴送来的,不是早派人给侯府送了一箱吗?”
她穿了件黑色长袍,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沉稳而贵气,正是大周朝的女帝,萧玥。
水鉴心嘴里含着葡萄,眨眼,“早就吃完了呀。”
女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换了一份奏章,道:“我那箱还没怎么动,明日让苓儿给你送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位二十来岁的宫装女子进来了,正是女帝身边的侍女苓儿,行了礼,道:“陛下,战夫人,战侯爷来了。”
女帝微微抬头,就见水鉴心鼓着腮帮子睁着大眼睛瞧过来,略有些哭笑不得,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水鉴心气鼓鼓道:“战歌儿又不是他手下的兵,家里又不是军中,他敢动军法,我……就不理他。”
女帝略担忧,问道:“战歌儿伤得重吗?”
“他不给我看。”水鉴心眨巴着双眼,略委屈,“小时候分明还跟我一起洗澡的,从边关回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听说下午去太学的时候,还被欧阳老头叫过去训了一顿,拿着这么长的戒尺打手心……”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眼睛略红,“他以为戴着手套我就看不出来呢,还故意用那只手提水,我看着心疼都不敢说。”
女帝蹙眉,看她的神情颇为古怪,道:“小白,你这是在炫耀吗?是的吧?”
水鉴心眨了眨眼,略无辜,“什么?”
女帝叹气,道:“若是煜儿有战歌儿这般懂事,我就放心了。”
水鉴心认真点头,“嗯,大皇子实在是太让人操心了。”
女帝:“……”
还是看奏章吧,低眉道:“让叶秋带侯爷去御花园转转。”
暗中,不知是谁应了一声“是”,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水鉴心眨眼,抓了抓头发,“那个……只是逛花园,不会动手的哈?”
女帝点头,语气却是意味深长,“当然,那可是大周朝的武靖候,朕还指着他镇国安邦呢,叶秋知道分寸的。”
水鉴心吃着葡萄,略坐立不安,一颗葡萄在嘴里含了半晌没咽下去,终于起身,挠着下巴望天,“那个,玥姐姐,我去个茅房。”
女帝“嗯”了一声,再抬眼,就只见白影一晃,书房里已经见不到人了,不由失笑,“以前不都是直接动手的吗?这次居然玩什么冷战,到底是谁教她的?”
苓儿走了过来,换下了已经冷掉的茶水,道:“陛下,吐蕃使者刚刚来过,听说战夫人在便走了,说明日再来。”
女帝点头,觉得水鉴心偶尔来坐坐也是很不错的……她接过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茶,问道:“大皇子最近在做什么?”
苓儿道:“大皇子自回来之后便很少出宫,倒是经常往长流公子那边跑。”
女帝微微愣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道:“让大皇子去陪使者玩玩。”
……
武靖候府。
自到洛阳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中秋那夜,虽然陈嚣与战歌、青离配合得很是默契,但还从未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屋子里,青离和宁越在下棋,陈嚣将那天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没有丝毫的隐瞒,包括金珠的事。
战歌倒是并没有多意外,却是朝宁越扬了扬眉,道:“你解开了金锁阵?难怪欧阳山长会把那里的钥匙给你。”
宁越淡淡笑了,“果然瞒不过小侯爷。”
陈嚣望了望天:“……”敢情早就知道啊,不是说那地方是禁地吗?
宁越解释了一句,“小侯爷也曾是老师的学生,据说是第一个解开金锁阵的人,只可惜,小侯爷志不在此。”
陈嚣点头,战歌在阵法一道的天赋,他倒是早就见识过。
战歌道:“我猜到你们在金锁阵藏了个秘密,却没想到藏得是个女孩子,啧,也算是金屋藏娇了。”
陈嚣道:“金珠说,跟何老大交易的人就是曾老板。宁兄得知之后,便带我去了红袖坊。”
宁越捏着一枚黑子,点头,“红袖坊背后的东家,便是曾老板。在下原本想去那边打听些线索,却不料,遇了城防军。听青姑娘说,曾老板已经死了。”
青离看着他落下的那枚黑子,微微蹙眉,道:“曾府失火,在火场发现了一具焦尸,从饰品推断是曾老板。原本,京兆府尹已经按照意外**处理了,不过,叶将军觉得事有蹊跷。”
她说着,落下一子,道:“宁公子真正想找的人,其实是风月公子,对吗?”
宁越倒也不否认,“不过,在红袖坊遇到风月公子,在下也颇为意外。”
陈嚣憋了一肚子的好奇心,问道:“那个风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曾老板的夫君?哪有妻子死了,丈夫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道理?”
说起风月公子,在洛阳城也是个名人。不过,这名声复杂得略耐人寻味。
风月公子是三年前到京城的,刚入城就做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
据说,那日风月公子在城门附近遇到一个卖琴人,卖的是传闻中的焦尾琴,引来无数看客,但因为标价太高,竟是无人买得起。
这时候,风月公子站出来,大手一挥,出价八千两,将那把琴买下了。
周围有人羡慕,有人懊恼,有人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正议论纷纷,就见风月公子登了一旁的高台,邀请诸位一个月后前往兰陵楼,且看他如何弄琴。
那时候也是冬天,秋闱刚过,各地士子进了京,正是文人墨客最多的时候,遇到这等难得的风雅之事,自然要去凑凑趣的。
到约定之日,兰陵楼高朋满座,所有人都等着听听这位千金买琴的公子的琴技,结果,等到天黑了,风月公子这才抱着那把焦尾琴现身,却是不动声色的,砸了那把琴!
众人当场石化,半晌,才有人站起来,斥责风月公子暴殄天物,控诉他戏耍洛阳才子。
风月公子只淡淡一下,手中折扇一展,眉眼飞扬,“琴技不过小道耳,本公子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才学。”
他说这话的时候,兰陵楼的小倌已经给在座的众人各发了一本书。
众才子在翻开那本书之后,神情瞬息万变,愤怒到疑惑,再到沉思,继而惊叹……再无人提起那把已经摔烂了的焦尾琴。
陈嚣听得好奇,问道:“那书写了什么?”
宁越道:“那本书的名字,叫做《风月集》。”
陈嚣:“……”
——听着就不大正经啊,洛阳的文人还真是……略坦荡啊。
青离拿起一枚棋子,看到他的表情,淡淡笑了,“是一本诗集。”
陈嚣挠了挠脸,略不好意思,却也有些不解,“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师父说,文人大多自视清高,总觉得自己的文采天下第一,风月公子的诗就算写得再好,要让洛阳城的才子都心服口服也是不大可能的吧?”
他说着撇了撇嘴,“我看这人就是个哗众取宠之辈,说不定那些人都是他请的托儿。”
“陈公子,”宁越拿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脸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愤怒,认真道:“你不曾读过他的诗,怎可妄下断言?”
陈嚣怔了怔,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这家伙,竟然生气了?啧,生气也这般克制。
青离轻咳了一声,道:“风月公子被誉为大周第一才子,其他且不论,单论作诗,的确无人能及。不过,那件事让风月公子出了名,却也给他惹了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