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大刚遇到陈嚣那会儿,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细,也不知道暗中是不是还有旁人跟着,没敢轻易暴露,跟着他演了会儿戏。不过,这么久了,他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武功应该不错,但也只有一个人,而且,他是真把他们当成城防军了,在以多欺少外加偷袭的情况下,要制住他还是很容易的。
何老大看了眼那边正飞扑向那只锦毛鸡的陈嚣,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等会儿听我指令行动。”
众人齐齐点头。
那边,陈嚣已经抓住了那只锦毛鸡,十分熟练的捂着鸡头,不让它叫出声来,一边朝他们挥手,“何兄,看来今晚要吃山鸡套餐了!语冰估计又要抱怨了……”
何老大朝他走了过去,弯着嘴角,露出一个略诡异的笑容,“是啊。陈兄,山鸡抓得太多了,何某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陈嚣眼神微亮,“何老大是有主意了?”
“啊……啊?”
何老大正点着头呢,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银光,一道白影落了下来——
“陈嚣!”
一个身穿白色短装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的斩马刀一挥,扛在肩头,“你小子在这里啊,害我一通好找。”
陈嚣笑了,“忘尘兄啊,怎么,你不是来找本少侠帮忙的吧?”
酒忘尘撇了撇嘴,道:“我看阙默是真的老了,教儿子都舍不得下重手。那什么轱辘,空有一把蛮力,半点他老子的刀法精髓没领会到,还不如你小子经打,看着就没挨过他老子的揍,不好玩儿。”
陈嚣略惊讶,道:“我师父以前揍我的也说,老子教儿子都教不出什么高手。啧,我还以为是他揍我的借口呢,原来真有其事啊。何兄也觉得很诧异?”
在酒忘尘身后,何老大正准备动手,却不料酒忘尘正好出现,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那番惊世之语——
他刚刚说的是骨碌?突厥的使臣骨碌?阙默的二儿子?
何老大可不觉得突厥第一高手的儿子会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可是,眼前这人竟然说他空有一身蛮力?还不经打?
酒忘尘转身,似乎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这几位是……”
陈嚣抱着锦毛鸡前,一排何老大的肩,道:“这位是城防军的何将军。你说巧不巧?叶将军竟然跟本少侠想到一起去了。何兄是奉了叶将军之令,来给宁越送贺礼的。这几位城防军的兄弟,身手勉强凑合,不过抓山鸡还是很有一手的……”
“嗯,山鸡不错,烧鸡配我带来的那酒正正好。”酒忘尘点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道:“天色也不早了,不戒那边转圈也转得差不多了,得过去接应接应,假和尚骗骗人还可以,这些年光长皱纹了,打架的本事一点都没长进……”
被忽略的何老大看着那把斩马刀:“……”
——现在动手的话,会被砍的吧?会身首异处的吧?绝对会的吧?
……
……
“你们不知道,那一夜的火是真大啊……”
妇人趴在桑娃的背,讲述着自己的悲惨故事,“妾身刚从山脚转了个弯,远远的就见到前方的火光,周围围了一圈人,都说什么救不了了。可妾身的孩子还在里面呢,可怜的燕儿啊,他还不到三岁呢,粉嘟嘟的,那么可爱……”
一旁的副使大人打断她,“夫人冲进去救孩子,孩子还是死了,您的脸也烧伤了,丈夫嫌弃您变丑了也跑了。是的吧?”
妇人眼眶微红,点头,“是的呀,你怎么知道的?”
副使大人颇为无奈,道:“夫人已经讲了很多遍了。”
妇人眨了眨眼,“是吗?燕儿去了之后,妾身的记忆就不大好了,官爷见谅啊。你是不知道,燕儿就是妾身的命啊,你说他怎么就死了呢?”
副使大人深吸一口气,那句说了不下十几遍的“节哀顺变”已经说不出口了。
桑娃倒是好耐心,道:“夫人节哀,夫人还记得回家的路吗?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自遇到这妇人,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如今太阳都快落山了,竟然还在山林里转……这片山林有这么大吗?
妇人看了看周围的景致,略茫然,“是吗?妾身记得回家的路的,一定记得,容妾身好好想想……那晚妾身去洛阳城给郎君送衣服,出城之后沿着伊水河走啊走,那晚的月亮那般亮,可河边的路却是真黑啊,妾身想着燕儿还在家里等着吃月饼,便走得快些,踩到青苔了,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河里了……啊,是了,转了九个山头之后,前方就出现了一片火光,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火真大啊……”
“够了!”
副使终于忍不住了,后面的护卫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这妇人的故事是挺悲惨的,孩子死了,丈夫跑了,人也疯了……可是,不管是多曲折的故事听个一次两次就够了,听多了当真是会厌烦的。重点是,这跟他们有何干系?
——到底是谁起头问她家住哪里的?!
妇人被骂得愣住了,当真不说了,趴在和尚背,抽抽搭搭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没一会儿就浸湿了桑娃的肩膀……
副使:“……”
众护卫:“……”
桑娃:“……施主,燕儿还等着你回家。”
妇人抬头,泪中带笑,“啊,是呢,燕儿在等着娘亲回家,等着吃月饼,等着娘亲给他讲城里的故事。我的燕儿可会疼人了,不哭不闹,小脸肉嘟嘟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酒窝,村里没人不喜欢他的,姑娘们都说等他长大了就给他当新娘子呢……”
妇人巴拉巴拉的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故事,桑娃已经不再按照妇人的指示前进了,大不了带回营地交给城防军处理。
身后一位护卫低声道:“她是不是装的?”
副使也有怀疑,这妇人出现得突然,看着疯疯癫癫的,却带着他们在山里绕了一个多时辰,连桑娃都没发现不对劲……可是,她图什么呢?
太学里面倒是也有女学生,可是没有年纪这般大的。这妇人的故事讲得那般细致,神情也不像是作假……到底哪里不对劲?
就在众人各自起疑的时候,那妇人突然停了讲述,惊喜的大叫了一声,“啊!来了!”
副使大人一惊,“什么来了?”
桑娃倒是站定了,抬眼看向前方——
对面走来一位黑衣男子,一身劲装,手持一把黑鞘宝剑,江湖人的打扮,即便是在这荒山野林,也显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度。
黑衣男子行了礼,桑娃觉得这人略面熟,正想着在哪里见过,就听那妇人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还挣扎着跳了下去,然而,她的腿受了伤,哪里站得稳?刚一落地就摇摇晃晃的往地倒去,幸而他眼疾手快,将人给接住了。
不过,那妇人却十分顽强的继续朝那黑衣男子扑过去,哭哭啼啼的喊道:“郎君~~你终于来接妾身回家了!妾身等你等得好辛苦……呜呜呜……妾身还以为郎君不要人家了……呜呜……郎君不要丢下妾身,燕儿没了,郎君若是再走了,妾身就什么都没了,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死了还能陪燕儿……呜呜……我的燕儿呀……”
桑娃、两位副使,外加十位护卫,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黑衣人:“……”
——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衣冠禽兽啊。
黑衣人目瞪口呆,感觉脑子里有一万匹野马呼啸而过,数十道雷霆从天而降,轰轰地在脑海里炸裂来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刚刚赶到的陈嚣和酒忘尘也惊了一惊,却是第一时间躲了起来,顺带抬手一把将何老大等人的脑袋按下去,然后,探头探脑的,兴致盎然的看热闹——
不戒这老不休的,这乐子找的,当真是……略重口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