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嚣等人到达大峰的住处时,身后的目光消失了。
馥姑娘勾了勾嘴角,道:“跟杀手比跟踪术?本姑娘就来陪你玩玩。”这般说着,黑影一晃,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大峰住的院子是四人一间的,青离和小希进屋去看病人,陈嚣站在门口瞧了一眼,回到了院子里——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略熟悉的味道。
木天星见他四处嗅嗅的模样,“噗”地一声笑了,“你是小狗么?”
陈嚣循着味道走到一个竹篓边,里面有一套血衣来,看着应该是大峰昨晚穿的衣服……他摸着下巴,“原来是这样。”
木天星见他找出血衣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崇吾倒是也闻到了血腥味,但是,他感觉陈嚣应该发现了别的东西,问道:“血衣有问题?”
陈嚣点着头,道:“之前在江滩,我不是说感觉有些不对劲吗?现在想来,应该是味道不对。这血衣有一股奇特的花香,昨晚闻到这味道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以为江边种了花,可今日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花,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木天星揉了揉鼻子,道:“哪有什么花香?习武之人的五感会比较敏感吗?”他问这话的时候,仰头看向崇吾。
崇吾想了想,道:“他比较天赋异禀。”
——习武之人五感是会比常人敏感,但陈嚣的情况更加复杂。
陈嚣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道:“去问问大峰吧。”
屋子里,青离已经给病人检查过了,大峰的脸色看去很是苍白,不过,青离说没有出现异常情况,暂时没什么危险。
陈嚣坐在床边,先自我介绍了一番,问道:“大峰,你昨日有去过有花的地方吗?”
虽然已经进入二月了,但天气还是比较冷的,这时节开的花并不多。
他想了想,道:“大少爷的院子里种了两个白玉兰,昨日我去打扫过。”
白玉兰吗?
陈嚣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见大峰看着有些累的样子,也没再多问什么。
不过,就在几人离开的时候,大峰的朋友送几人到小院门口,突然问道:“请问,花……有什么问题吗?”
陈嚣认出他来了,就是昨晚去正厅报信的那人……眨了眨眼,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那人挠了挠脑袋,略犹豫了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日连帮主来的时候,送了袋花茶过来。”
陈嚣问道:“在哪里?”
那人道:“应该在库房吧。三爷说连帮主他们来者不善,发脾气说要把所有的礼物都扔进江里。不过,沙海哥说那样做不好,至少要等客人走了之后再扔,便先存进库房了。”
……
馥姑娘跟着李涓涓将近两个时辰,感觉越来越奇怪——
倒不是李涓涓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而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在岛转圈,都已经绕着沙洲岛的江滩转了一整圈了。
她这是在散步?
馥姑娘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就此放弃。以她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这个反常是忠犬突然咬人,还是恶犬突然变得温顺。
她虽久不居中原,但从李涓涓昨晚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岛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这女子看着柔弱,骨子里也是个刚烈的,还很记仇。
这么一个女子,在这种时候到旧情人的家里来,示威或者落井下石,都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此刻这般,实在是很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或许她计划好了要做什么,不过因为触景生情,又犹豫起来了。
那边,李涓涓再次走到码头,见到熟悉的船只,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不由得笑了下。
今日的天气还不错,阳光很好,不过,江边的风很大,略凉。江面波涛滚滚,盯着看得久了,恍然间也有种随着水波流逝的感觉。
呵。
李涓涓闭了闭眼,握了握手中的剑,仿若在那一瞬间做了某个重大决定一般,转身的时候,再睁开眼睛,目光已然十分清明,透着股慷慨就义般的决然。
馥姑娘见她脸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微微一愣,立即跟了去……终于要采取行动了吗?
午时刚过,岛的弟子刚刚吃完午饭,趁着下午的工作开始前小憩一会儿,一路并未遇到多少人,即便碰到了,顶多也只会远远的行礼,道一声李门主午安。
李涓涓从北边的码头走到了正殿,继续往前走,后院靠东边,那间开着白玉兰的院子,就是他居住的地方。
门口的水帮弟子见到李涓涓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番。这群跟沙成塔身边多年的弟子,对于自家大少爷的往事显然是有所了解的,虽然没有拦下她,却很是热情的行了礼,阻了她一会儿。
趁着这个空隙,另一人已经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沙成塔出来了——
他此刻看去比那天晚要平静了许多,不过,略僵硬的身体出卖了他的心情,那双隐在袖中的手想必也已经握成了拳头。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相比而言,李涓涓的表现要自然得多。
她提着剑,走到庭院中央,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语气淡然,道:“二十二年了,有些事,该有个了结了。”
沙成塔一直都看着她,未曾移开目光,道:“都出去,站远一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领头的护卫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不过,看了眼两人之间的形势,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其他人立马跟。
风很轻,阳光微暖,花开如玉。
或许,此时此刻,才是时隔二十二年,两人第一次重逢。
然而,这美好并未持续太久,“哧”地一声,一道银光闪过,李涓涓手中的剑出鞘了——
那一剑很快,犹如漫天的雨花散落,飘忽的剑尖仿若在弹奏着一曲乐章。
漫漫雨花落,铮铮天乐鸣。
雨花剑!
她一出招,便不留情面,仿若想用这一剑斩断过往的一切,回忆或者情丝。
沙成塔起初犹豫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暗自咬了牙,袖中拳化掌,指间旋转之时,手心的真气不断凝聚,长袖猎猎如鼓,周身的气势也不断攀升……在那一剑刺过来的瞬间,袖中掌心一握,一拳挥出——
沙家的拳法并没有多花哨的招式,却是气势磅礴,仿若每一拳都带着令江河倒流的决心。
沙成塔这一拳也没有留手,若是用这种方式,能让一切都有个了结,他除了成全,也没有资格选择旁的路……然而,就在那一拳完全送出去,在他感觉到胸口的冰凉之意的时候,看到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极浅极浅,她眉间的褶皱都未完全舒展,但他知道,她在笑。
他预感到不妙,然而此刻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就在下一刻,他听到一声闷哼——
“噗。”
一蓬鲜血溅落,那熟悉的眉眼再次紧皱,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然而,她嘴角的笑意却并未消失,飞出去的瞬间,双唇轻启,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听到了——
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