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光背的马,对屁股不好;施阴谋的人,对自己不利。孙香把真相透露给喜鹊,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当然,谁告诉了喜鹊狗是被债主牵走的,山丹一下就猜到了,但她没有计较,也没时间去计较。喜鹊让她和全家人都很头疼,但她毕竟是孩子,就算闹翻了天,也没啥恶劣后果。而德义就不同了——这才是最让全家人头疼的!搞得德臣和山丹几乎都睡不好觉了。
怕德义回来,他还是要回来的。
周末放学,德义先走出校门,等上满达、桩子后三人一溜烟儿地往回赶,德义心里想着“傻子”呢。三人就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把不少同学都落在了后边。
桩子喊:德义,别看你的自行车破,骑得还挺快啊。
德义自豪地回答:那当然,每星期回家,我大哥都给我检修一下,老轻快啦。
满达追上来,喘着粗气地喊:你俩慢点儿,整的跟狗撵兔子似的,我都追不上了。
桩子:满达啊满达,说你脑子缺弦儿你还不信,一句话把你自己也骂啦。
满达:咋啦?
德义笑着说:你说“狗撵兔子”,把我俩比喻成兔子,你自己那就是狗啊。
满达回过味儿来,说:狗就狗吧,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我要是好狗,就护着你俩!
桩子:要是狗,你就是条赖皮狗,照德义的“大傻子”差老远啦。
满达:我才不当赖皮狗呢,也不当走狗。
桩子:那你就是一条会骑自行车的聪明狗。
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德义紧蹬自行车,兴奋地大喊:回家看“大傻子”去喽!
心中有惦念,骑车就有劲儿,速度也就比平时快了许多。
没等进院儿,骑在自行车上的德义就开喊:“傻子”,我的“大傻子”,快来啊——
要是以前,只要“傻子”在家,一听到德义骑车回来的声音就会早早跑出去。然后,德义先不进家,骑车和它一起在村子里绕上一大圈儿,并且在临溪峰附近停下打闹一会儿。
今天,“傻子”没出来迎接他,德义有些纳闷儿。进了院儿也没见到“傻子”,进屋一见,二哥、嫂子、喜鹊都在,表情都很复杂,有紧张的,有愁苦的,有尴尬的,也有似乎是幸灾乐祸的——这就是喜鹊,她痛苦的心里多少有些报复的快意——意思是说,这回,治你们的人回来啦!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硬着头皮面对吧!
“妈,我大哥把‘大傻子’带走了?”德义开始发问了。
斯琴没敢看他,答:没有。
德义又看了看几位,纳闷儿地说:你们怎么不高兴啊?“大傻子”不听话自己跑出去玩儿了?
德臣咳嗽了一下,说:是这样……那啥,德义,你先吃饭吧。山丹,给德义把饭端上来。
德臣想挑明,但又不太敢,只好转移了话题。
“哎。”山丹答应着就进了厨房。
德义看大家怪怪的,就笑了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喜鹊哭出了声儿。
德义更奇怪了,问:喜鹊,哭啥啊?
斯琴运了运气,说:别再问了,我说吧。德义,你要听话啊,你已经是初中生了,马上毕业了,你长大了,啥事儿都得为家里着想,不能任性儿。做人就是这样,宁叫自己受委屈,不叫别人遭伤心。
德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妈,我没有任性儿啊,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啊。你是问喜鹊哭啥呀?
斯琴往前凑了凑,说:我来做这个恶人!和你说实话吧,你要听明白。咱家欠了史纯江五百块钱,已经十多年了,人家加上利息,要咱们一千七百块。你知道,咱家上哪儿弄这些钱去啊?
德义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问:然后呢?
斯琴:然后——然后就用——“傻子”顶账了。
“啊——妈,你们真——”德义说不下去了,气得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就跑了出去。
斯琴喊:德义,你回来。
德臣赶紧追出去,喊:德义——德义——
德义眼里都是泪水,操起一根木棒就往外走,德臣一把将他抱住。说:你要干啥?进屋!
德义两眼冒火,一句话也不说。
斯琴在屋里喊,喜鹊大声哭,山丹也流着泪出来劝德义。
山丹说:德义,听话,咱这也是没办法啊。要怪你就怪嫂子吧。
德义喊:我去找史纯江,他要不把“大傻子”还给我,我就把那姓史的打出屎来!
德臣说:德义——老弟——别胡来,你是初中生了,得听话,跟二哥进屋。
德义一使劲,就把德臣甩开了,然后吼道:就你最窝囊啦!上次是奶羊被人牵走了,这次又牵我的“大傻子”!你们答应,我的棍子可不答应!我敖德义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德臣也火了,喊道:德义,你个混蛋!你知道个屁啊!
德义也不示弱,回敬道:我啥也不知道,但就知道把“大傻子”拱手让人,我就是个窝囊废!
山丹喊:德义,别这么说——
“窝囊废”三个字好像三指导刀,深深地扎进德臣的心里。他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实在气得火往上撞,轮起手来给了德义一嘴巴!
“啪!”一声脆响,德义呆住了,山丹呆住了,德臣也呆住了。
斯琴在屋里喊:祖宗哎,赶紧进屋,别给我丢人现眼啦!你们这是想气死我啊?
斯琴一阵咳嗽,喜鹊哭着赶紧给奶奶拍打后背。
山丹这才回过神儿来,上前给了德臣两拳,喊:你打他干啥啊?你就不能压住点儿火啊?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德臣也无语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过激行为。
山丹又拉着德义说:德义,别和你二哥一样,他也是想“傻子”,这几天把我们都想疯了。你别和他一样。
德义捂着脸,不说话,他没想到平时那么护着自己的二哥能动手扇耳光。
孙香听到西院儿吵吵,跑进屋告诉了扎那。其实,扎那也侧耳倾听呢。
扎那看孙香憋不笑的神态,说:向上抛石头,留心自己头!
扎那说完就往外走,孙香拉住他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扎那:想看别人笑话儿的人,等自己有了笑话儿时,全屯子都会来围观的。别一见人家吵架你后脑勺儿都跟着乐。
“滚犊子!”孙香踹了扎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