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雁嘎查的街道，宝力德背着手匆匆地往家走。到家就对吉雅说：今天晚吃饭，让金骄、金骏都回来啊，我有话要说。

吉雅：啥事儿啊？那俩孩子现在可忙了。

“那就先忙忙他爷爷，然后再忙别的吧。”宝力德说完就往外走。

吉雅喊：你干啥去？

宝力德：你懂几个问题？少管我！

大雁担心地问：妈，我爸不会是要收拾这俩孩子吧？

“不能吧？也不知道这是抽哪门子疯！对了，一会儿你给金骄打电话，让他哥俩无论如何晚都回来吃。还有啊，嘱咐他俩，不管他爷说啥，都乐呵呵地听着，别反驳，不然就得起火。”吉雅见大雁要打电话，又说，“还有啊，也告诉青龙。把冰柜里的肉化吧，这俩孩子是肉食动物，没肉吃不下饭啊。”

金骄大学时学的是经营管理专业，金骏初高中时学习不心，考的是职业技术学院。金骄大学毕业后先在外闯荡了两年，又主动提出要回家乡创业，去年成立了养羊的合作社。金骏毕业后也加入哥哥的团队，正着手帮合作社注册自己的品牌，开辟网市场。两人抱着膀儿要干出一番事业来。所以，这段时间回家就少了。

金家的这顿晚宴相当丰盛，人也是最齐的，气氛也是最融洽的。因为吉雅先给他们打了预防针，所以，每个人都讨好似的顺着宝力德说话，把他的心情弄美了，大家才能真正地快乐起来。

青龙主动要求要陪老爸喝酒，几盅酒下肚，宝力德清了清嗓子。大家知道“领导”要讲话了，都放下筷子、竖起耳朵，摆出一副无比专注倾听的样子。

宝力德很高兴，说：今天，咱们家人最全，也算开个家庭全体会议吧。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有两个，下面先说说第一个，就是金骄、金骏成立的合作社，现在赚没赚到钱？说说吧。

宝力德说完就盯着金骄和金骏，两人对视了一眼，金骏先开了口：爷，合作社的法人是我哥，我也是后参与进来的，啥事儿他最清楚——

没等金骏说完，金骄就偷摸踢了他一脚，小声说：熊玩意儿，一到关键时刻就把我推出去。

宝力德：金骄，你是当哥的，就该有担当。这也别怪金骏。

金骏听到爷爷为自己撑腰，就冲哥哥做了个鬼脸。

金骄脑袋飞转，要说挣钱了，其实也没见到什么效益；要说没挣钱，又怕爷爷不高兴。于是，他盯着爸爸，想向他求援。

青龙：你瞅我也没用，我脑门子也没有稿儿？实话实说吧。

大雁瞪青龙一眼，青龙赶紧瞅向一边儿。吉雅偷偷笑。

宝力德：开会呢，都严肃点儿！

吉雅不是好眼神看了宝力德一眼，没说话。

金骄硬着头皮说：爷，你看啊，我那合作社吧，刚成立时，底儿太少，一年出栏不了多少羊，还得给入股的分红。后来吧，有几家贫困户还得通过合作社来带，这样一来呢，压力挺大……

宝力德：这个费劲啊！我问你挣没挣钱？捞干的！

金骄：这个吧，得细算。爷，这样，等我好好算算，过两天告诉您。您先说第二个内容吧。

宝力德：第一个内容的结果，直接关系到第二个内容的开始，必须把第一个内容整明白的！自己的买卖，挣没挣钱心里没数？如果这样稀里糊涂的，趁早关门！

青龙：爸，金骄说的也有道理，他那个摊子也挺大的——

宝力德没说话，狠狠在盯着青龙，盯得他不敢往下说了。

金骄说：爷，头两年是挣了一些钱，但合作社也有投入啊？比如扩场地，比如购进优质种羊……

宝力德：比如起没完了是不是？你就直说吧，现在你们合作社手头有多少活儿钱儿得了！和你们唠嗑儿费老劲了！

金骄一咬牙，说：能有两三万吧。

宝力德：是两万还是三万？整清楚喽！

“金骏，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说个具体数？”金骄把球儿踢给了弟弟。

金骏：那——那就有两万五吧。

宝力德：行，你小子搞个折中，不得罪人？那我问你俩，这两万五能咬准不？

金骄、金骏异口同声：咬准了。

宝力德这才露出笑容，说：那咱们进行第二个内容——

全家人终于可以长长松了一口气。

宝力德接着说：第二个内容就是——这钱，能给我多少？

一桌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吉雅：你要钱干啥啊？

青龙：是啊，爸，那钱他们还得投入再生产呢？

宝力德：哎呀，一提要钱就抽你们筋一样啊？怎么的，是看我这老头子不中用了吧？

青龙笑着说：不是那个意思。爸，关键是您用这么多钱干啥啊？

宝力德：我也不绕弯子。我要这钱，不是给自己。换句话说，也不能叫要，只能算借，准确地说是暂时借用。桂丽丝嘎查成立个旅游合作社，很多人家都入了股——

青龙：这个啊？咱们是八雁嘎查，人家那儿入股也不让啊。

宝力德瞪眼：我说你说？

青龙：您说——

宝力德：你懂几个问题？抢什么话？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青龙赶紧“谢罪”说：爸，我错了，您接着说吧，我不再插嘴了。

宝力德：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要帮山丹再多投入一些，到时分红也能分得多一些。德臣现在这种状态，将来更干不了重活儿了，我们不得帮他们想想出路啊？金骄、金骏，别怪爷爷偏心，拿你小哥俩挣的钱添补我的闺女，是你姑太苦了，日子刚刚好过一些，又飞来横祸摊了事儿，你姑父差点儿没了。我吧，不想让她以后再苦了。这钱是爷爷借的，等我那帮羊挑了，一定还你们。

宝力德说得动情，全家人无不动容。

金骄：爷，您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钱不是事儿，而且我不借——

宝力德：啥？

金骄笑了，说：爷，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不借，是因为我要给，只要是我姑的事儿，就是我和金骏的事儿。为她入股，这钱我俩白拿，也应该拿。

宝力德乐了，说：真是爷爷的好孙子！从道理讲，你们不应该拿，可这里面没有谁应该不应该的，你们能有这份心帮你姑，爷爷高兴啊。来，我敬你俩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