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人父母生病外,这几人的父母第二日就前去探营。
因为平日探营这些父母都是成群结队,所以特卫营这边对他们来的目的没有任何怀疑。
可是这些父母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去,这些孩子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口一个特卫营的事打死都不能说,被逼急了甚至说出了忠孝不能两全的话来。
这些人以前非常讨厌军营,那里吃住差,长官粗暴,凌虐士兵,家境越贫寒的人越贱,简直就是地狱一般。
而现在尽管训练辛苦,他们一个个却感觉到每日很充实,伙食不用说,队员们相互友爱,长官如同兄弟,他们相信只要一人有了困难,大家都会来帮助。
除了紧张的训练,现在军营里有了娱乐活动-做脑筋急转弯、讲笑话,而且司马说以后会教大家认字读书。
学习文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文化垄断的时代,只有世家大族的人才有先生教他们读书,如今特卫营里这五十几人,也就三四个人识字。
不管喜欢不喜欢读书,能认字都是了不起的事情,这在以往,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对待军营的态度变了,他们把特卫营当作了自己的家,即使父母亲要他们透露点滴,他们也不愿意,因为特卫营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那些父母带回来的消息让余沧海非常懊恼,这些人简直不把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可是他现在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跑到特卫营去直接质问徐谦。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钱仁来报告说,昨天有个叫余青山的队员的家人没去看他,因为父母均染重病,所以那队员告假回家看父母了。
真是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不过前面的事情让他明白用强不行,对这些穷鬼族人,只能用钱粮来突破他们的防线。
于是他让余思成带着粟米和药材,去余青山家里慰问慰问。
父母生病的消息是昨天队友们告诉他的,同时也说了余氏在打探特卫营内部情况的事情,所以他一看到余思成左拎右抱的样子便明白了几分,何况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余思成就瞧不起他,他绝不会突发善心来他们家探望,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他仍然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在他开口前就说道:“如果余军侯是要来问特卫营相关的事情,恕族弟无以相告。”
余思成一听,这不是把话堵死了么,他心里颇不以为然,他压根儿就看不起余青山,以前在左军的时候天天欺负他,连个屁也不敢放,现在倒是大大咧咧成了自己的长官一样,要不是为了完成大帅的任务,自己才不会来这个破房子。
余青山家的确很破,墙壁漏风,屋顶盖着茅草,下雨天还会漏水。
“青山呐,大帅关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你看你父母病得这么重,这些是大帅特意让我带来的草药。”
余青山的父母躺在床上连连道谢。
余青山道:“感谢大帅的恩赐,青山无以为报。”
“诶,大帅也没想要你什么回报,他也不想打听特卫营的事,一个个小小的特卫营,他岂会看在眼里,再说,要想探问消息,你们一起去的人有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就是,大帅是真的关心你。”
余青山点点头,只要不涉及特卫营的事,他对余大帅的关心还是很感激的。
“不过......”余思成开始转移话题,“大帅对你们在军营里吃得面条很感兴趣,不知道是如何制作,你要是能告诉我们的话......青山,你的房子要修了啊,改日我叫几人来帮你重新修葺一番吧,这样两位老人住着也舒服一些。”
余青山见他最终还是将话题转到了特卫营上,冷冷地说道:“这些粟米和药材还请族兄带走,无功不受禄,至于这房子,待我训练告一段落就会自己修缮。”
余思成脸色终于变了,站起身道:“哼,青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虽然是特卫营的人,也是我余氏族人,族长有权利惩罚叛族之人!”
“族兄言重了,特卫营里有好几个余氏的人在,难道都是叛族了,族兄没什么事还请快走,我难得回来,要好好侍奉下父母,请不要再打扰我!”
“你!走着瞧!”
余思成走后,母亲坐起来对青山道:“孩子,你何苦得罪大帅,你想落得和石头一样的下场吗?”
“母亲,特卫营就是我另外一个家,我不允许任何人打他主意......你刚才说的石头怎么了?特卫营的兄弟都在说他失踪了一天了,石头他爹快急死了!”
母亲道:“石头被抓起来了,关在后勤部仓库里,隔壁家铁娃是看守,喝醉了酒不小心说出来的,他妈又是长舌妇,喜欢到处嚼舌根。”
余青山心道:“石头虽然不是特卫营成员,可是大家都待他如兄弟,况且他也是为了特卫营的事而如此,司马说过,任何兄弟有难,其他人都不可以不管。”
他站起身道:“母亲,我去外面采点草药就回。”
他一人来到后勤仓库,大门紧闭,他看看墙面的高度,助跑几步,蹭蹭蹭就上去了。
跳到院子里,往里面走去,几声惨叫怒骂声传来,他听出了石头的声音。
他走到虚掩的门口,看见里面两个大汉正在“伺候”石头,余思成正站在一边,他们已经将石头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毫不犹豫推开大门,大喊道:“住手!”
三人转过身来,其中一人正是铁娃,长得黑黑壮壮,人如其名。
铁娃嘴含讥笑道:“哟,特种兵回来了,听说你们都很不识相,连大帅问点消息都推三阻四的,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正好今天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厉害!”
铁娃从小就身体强壮,是附近一带的小霸王,余青山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稍不满意就被狂扁一顿。
余思成闭上眼睛,这个余青山这么不识相,让他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铁娃拿起鞭子突然朝余青山狠狠甩去,他手臂粗壮有力,鞭子带着呼啸准确而飞速扑向对手,他是刻意偷袭,对于特种兵他虽然没有亲自对阵过,但是他们的厉害也是有所耳闻,因此不敢掉以轻心,以期一击必中。
余青山却不慌不忙全身往后一倒,这是训练中最基本的动作,他两手撑住身体,一个驴打滚,才站起来就一脚踹向铁娃胸口,他的腿部力量通过训练之后力量远远大于常人,因此铁娃身体虽重,却被踹得飞起,远远跌落在地上,嘴巴流出一丝鲜血。
另一人见此,拔出腰间长剑朝他刺去,这一剑直指胸口,若是刺中定然丧命,其实这争斗本非性命相搏,但是他一看铁娃瞬间被制服,慌乱中便失去了分寸。
余青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略一侧身轻巧让过,然后使出擒拿手抓住对方手腕,身子移动到合适位置,一个背摔,将对手摔得七荤八素。
余思成见两个粗壮的家丁瞬间被制服,心里大骇,拔腿就跑,余青山捡起地上的鞭子往他脚下一甩,鞭子像一条长蛇样盘绕住他的小腿,余青山轻轻拉,他就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牙齿崩裂,满嘴鲜血。
余青山解开石头身上的绳索,那绳子深深嵌入了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印渍,他身上衣服也已经破烂成碎片。
身体刚离开柱子石头就倒向地上,这两天他每天都要遭受上百次的鞭打,加上没有任何进食,身体虚弱不堪。
余青山赶紧扶住他的肩膀,看向他面容时只见他嘴唇干得发白,眼窝深陷,满脸憔悴不堪,似乎已近油尽灯枯的状态。
此时那三人皆已坐起,眼睁睁看着余青山解开绳索救下石头却不敢再度阻拦,他刚才使出的手段实在太过厉害,几人自忖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余青山指着铁娃道:“去端碗水来!”
铁娃乖乖地跑出去找水,他不敢趁机溜走,因为他家就在余青山隔壁,人家随时可以找他麻烦。
他边找水边想:“真是邪了门了,这特卫营怎么训练的,一个弱鸡现在变成猛虎,这以后飞云堡就是特卫营的天下了。”
石头被灌下去一碗水后,渐渐苏醒,他看见身边的余青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道:“青山哥,你来了,我什么都没有说,特卫营的事我一点也没有说!”
余青山流着眼泪,点点头,他相信石头,在特卫营那样的环境感染之下,是不会有任何人出卖特卫营的!
他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特卫营的人不能白给欺负,他必须惩罚他们!
余思成头脑最为灵活,看见余青山不善的眼神就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莫不是要报复,这都是为大帅办事,可是总不能说是大帅要如初做,对了,抓人的是钱仁,他就是最好替罪羊,于是他用哀怜的口吻说道:
“青山兄弟,都是那钱仁干得好事,大帅本来是让他客气地问石头,谁知那厮邀功心切,居然动用私刑,我一定禀明大帅,严惩他的恶行!”
余青山看向石头,大帅如何吩咐别人的他不可能知道,但是直接导致石头受苦的凶手一定要找出来。
石头点点头,那钱仁上次将特卫营生病消息传出从而差点害点特卫营消失,这次又抓住他毒打,他在心中恨透了他。
“钱仁在哪?”余青山问道,可能的话他要找到钱仁,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特卫营的人不是好惹的。
“在,在前厅喝酒,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刚开始喝,想必现在还没有结束。”余思成赶紧说道,他巴不得早些将祸水引到钱仁身上。
余青山手拿鞭子,指着铁娃道:“你过来背着石头,我们去前厅。”
钱仁正搂着一个婢女在喝酒,他最近越来越得余大帅的信任,大帅许诺下月就将他提拔到参军之职,他感觉自己地位越来越重要,因而白日里也毫无顾忌地喝酒取乐。
婢女将酒杯送到他口中,他咪了一口,咂咂嘴,准备一饮而尽时,忽闻得一阵尖锐的声音,继而嘴边酒杯碎裂,脸颊上一阵剧痛,整个人也摔倒在地。
余青山给他一鞭子算是打招呼。
“妈的,谁特么找死!”
他吐出一口血水,骂骂咧咧站起来,眼前几人的情形让他一下子迷糊了,怎么自己人背着石头?
余青山朝另外一个家丁命令道:“你,把他绑起来!”
那家丁不敢怠慢,连忙过去捉住钱仁就要捆绑,钱仁挣扎道:“你没搞错吧,我们都是自己人,都是给大帅办事的!”
余思成骂道:“谁跟你是一伙的,你假传大帅口令,残害同僚,大帅不会放过你的!”
钱仁还想说什么,余思成从他身上撕下一块破布塞进嘴里,不再让他多言。
不一会儿,钱仁就被结结实实地帮在柱子上,余青山道:“铁娃,你放下石头,和那人一起给我打这厮,直到打成石头这副样子!”
两人不敢怠慢,使劲全力轮流招着呼钱仁......
余青山背着手道:“你们要记住,特卫营的人不要惹,司马说过我们都是兄弟,一人有难,兄弟都会赴汤蹈火!”
他对着铁娃和另外一个家丁道:“再打半个时辰,不许停!”然后对着余思成道:“走吧,余军侯,配些药,找辆马车!”
......
看着余青山赶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余思成不禁擦擦汗,长舒一口气。
他回到后勤仓库,铁娃和另一家丁正瘫坐地上,旁边躺着人事不省的钱仁,他们预料余青山不会再回来就放下了他。
他们看到余思成后就要站起来,余思成摇摇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叹道:
“徐谦不知道给这些人吃了什么药,个个对他忠诚无比,个个团结一心,可怕啊可怕啊!”
对特卫营忠诚就是对徐谦的忠诚,谁都会这样理解。
铁娃道:“我惊奇地是青山这小子的变化,以前那么瘦弱胆小,如今强壮勇敢,他娘的,老子要是去了特卫营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
石头被放在他爹的营帐里养伤,大伙儿听了青山的讲述,纷纷对他的行动表示赞赏,有的人甚至说要是换了他说不定会让钱仁身上少一块肉。
徐谦拿出了身上的伤痛药膏给石头抹上,他顿感一阵清凉传遍全身,伤痛之感突然好了许多,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司马大人,我没有给特卫营丢脸……”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是特卫营的荣誉,丝毫没提自己所受的伤害,徐谦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以后你就是特卫营的一员了,虽然你自身的条件决定了你不可能在训练上像其他队员那样出色,你可以做些其它的事情。”
如今徐谦手里在做的事情有许多,炼铁,造武器,种地等等,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涉及绝密的技术,他需要不少可靠忠诚的人来替他办事,而刚刚发生的事刚好检验了石头和其他几位特种兵的忠诚度。
石头激动地要爬起来,被徐谦按了回去。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经过和余氏的几个特种兵交谈,他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显然要面粉加工和面条制作方法的不可能是钱仁和余思成,背后一定是余沧海在推动。
其实,同为飞云堡的一员,他是愿意将这些方法告诉余沧海的,毕竟如果三军都强大就意味着飞云堡的强大。
可是特种兵的训练不单单是食物的问题,还有训练方法,优良的武器和团队合作的精神,这些余沧海是做不到的。
不过为了保持飞云堡的稳定,他决定还是要去找一趟余沧海。
在这之前,他找到了余青山,他家里的情况徐谦也了解到了,于是他就拿出了一些钱粮给他。
余青山推迟道:“司马不可,营里比我困难的兄弟还有很多,您还是去接济他们吧!”
别看特卫营是按营给得配给,身在其中之人都知道日常消耗之大。
徐谦笑道:“拿着,咱特卫营不差钱,只要我想去做,你们个个能富甲一方,只是如果没有实力,钱多了反而招来横祸。”
他这话一点不假,那些没有开出的金银铁矿,只有他愿意,分分钟就能给他带来无尽财富,可是这样的巨富在这样的乱世就是祸乱的根源,连性命都丧失了,还享受什么财富带来的快乐?
余青山疑惑地看着他,司马平时也会开开玩笑,可是今天他这认真的神情完全和开玩笑时的神态迥异,若说特卫营不差钱,他也不相信,特卫营就十几顶帐篷和一些训练器材,哪里可以藏钱?
徐谦把东西一放,站起身说道:“不仅仅是你,其他有困难的兄弟都会得到资助,你就放心地拿去吧,我再准你一天假,你回去安排好家里人,心无旁骛地来训练!”
这些资助来自徐府,是徐云自掏腰包,幸而人数不多,徐家暂时还能应付。
徐谦找到了余沧海,这位大帅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钱仁等人的事情他也已得知,他稍微安慰几句就不再管他们,倒是余青山这么一个最普通的特种兵就已经如此厉害的情形让他内心不安,他突然感觉到徐谦的恐怖。
徐谦掏出两张纸递给他,一张上面画出了水力石磨的样子,另一张则是写了面条的大致制作方法。
余沧海吃惊地抬头看他,他苦心孤诣要得到的东西人家就这样轻易送上门了?
徐谦早预料到他的反应,淡定从容道:“我从不吝啬自己的东西,只要是有利于飞云堡的......希望这些有助于你的神兵营,以后想知道特卫营的事情,直接来问我,别打特卫营任何人的主意,他们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而且即使最普通的一个特种兵,你也惹不起!”
余沧海双手颤抖,心里气愤,有撕掉纸张的冲动,可是又舍不得这救命稻草,对徐谦又产生了感激之情,一时间只得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徐谦知道他内心的冲突,就让他自己去和自己斗,他微微一笑,跨出大门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