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直带着李旭,和杨铦再次回到了河南县的县衙。
罗县令一看又是他们仨,顿时脑壳疼,你们仨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儿不能一次说清楚喽,非得来个二进宫!?还有谢直,说你呢,对,就是你,别看别人,刚才我还以为你小子转性了,不会死揪着杨二姐没完没了,现在我才知道,屁的转性,你还是揪着不放,只不过从杨二姐变成了整个杨家。
说吧,这回又什么事儿?
“启禀县尊,有洛阳李旭,状告弘农杨氏谋夺家中祖产客舍。”
谢直刚说完,李旭就张开大嘴一路干嚎。
“哥啊你死得好惨啊”
“闭嘴!”
他刚一开口,罗县令就没好气地给打断了,你哥死了,你哭,行,你家产被夺,你也哭你哥,你哥是家产啊!?
“到底是何情况,据实说来。”
谢直一叉手,开口道:
“李掌柜生前,与兄弟李旭没有分家,在李掌柜死后,杨氏却直接向李旭提出分家,具体的方式,野蛮至极,直接宣扬李家客舍乃是李掌柜的产业,不应分给李旭,而仅将洛阳城中的李氏老宅作为共同财产,与李旭平分。
那李家客舍乃是李家祖产,被李家上下经营三代,有诸多邻里都可为证。
我大唐开元七年有令,兄弟分家,应当平分,杨二姐此举,便是谋夺李家的家产。”
罗县令点头,随后斜着眼看着谢直,这臭小子,这是玩什么呢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了。
谢直说得对吗?
对,大唐令就是这么规定的。
但是,他没有说全。
在同一条大唐开元七年令里面,除了“兄弟平分”这个基本的大原则之外,还提到了很多其他的特殊的情况,比如兄弟众人之中,有人死了,怎么分?再比如,死掉的兄弟有儿子怎么分,没有儿子怎么分?再比如分家的兄弟中,有姐妹未曾出嫁,到底有没有资格参与分家,有兄弟未曾成家,这家产又该怎么分?条文就不写了,省得你们老说我水。
具体到李家客舍的这个具体问题上呢。
杨二姐死了丈夫,还没有孩子,属于令之中“寡妻无男”的情况,那么怎么分啊?简单,直接写明了,“从夫”,啥意思,就是可以代替她的丈夫参与对家产的分配。
那就简单了,李家的人口少,就俩人,现在死了一个,却把继承权转移到了杨二姐身上,要想分家的话,杨二姐和李旭平分李家的家产也就是了。
谢直前来上告,告得对!没有杨二姐他们这么办事儿的,能分给你一半的家产,已经算大唐律法照顾弱势人群了,你还不知足,你还想霸占人家李家的客舍,怨不得人家李旭在谢直的怂恿下过来告状。
这事儿,单纯从案子本身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罗县令能就这么简单地判了吗?
不能!
为啥?
因为大唐开元七年令里面还说了,你杨二姐要想从李家分出一半的财产来,你就不能改嫁!
这个跟后世的继承法可不一样,后世你继承了就是你的了,怎么用,只要不违法,没人管你,但是在大唐,可不行,如果杨二姐改嫁,那她从李家继承的那些东西,都得进行重新分配那还咋分配,老李家就李旭一个的人了,不全都是他的?
顺便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也大唐的普世价值观,女儿出嫁了,除了陪嫁的那些东西,所有的财产都是人家夫家的,就算女儿死了,这些东西也是人家夫家内部自行分配。
那么问题就来了,杨二姐会不会改嫁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
倒不是罗县令会傻呵呵地相信杨二姐会为李掌柜矢志守节,而是他知道,杨二姐一定不会守节,很有可能也不会改嫁,为啥?这还不是明摆着吗?李掌柜在的时候,她就和杨七好上了,现在李掌柜没了,不正是遂了他们的心意杨二姐就不改嫁,这些财产就是她的,然后关起门来,跟小两口过日子有啥区别?
不过让罗县令真正纳闷的是,这些东西,他能想明白,谢直自然也能想明白啊,以他逮住蛤蟆攥出油来的劲头,他能放任杨二姐过上如此幸福美满的生活吗?肯定不能啊!
但是,他为什么不提这些事呢?以杨二姐和杨七通奸为由头,将李家的家产帮李旭全部争取过来不好吗?
罗县令越想越迷糊,突然,福临心至,明白了,他这是看出来杨二姐恐怕早晚都得栽到通奸这件事上,弄不好还要身首异处,那些李家的家产,不用争,自然而然地就会回到李旭的手里,所以,他懒得费劲了?
自以为看透谢直的罗县令,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没办法,谢直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得让这小子坑得不要不要的,还是留点神的好。
其实,他还是真误会谢直了。
谢直想到了吗?
想到了。
为什么不争杨二姐名下的那一半家产?
他嫌费事!
他的目的就是给杨家戴上一个“谋夺夫家家产”的大帽子,别的,他根本不在乎!别说杨二姐名下还应该有一半家产,就是全给她又能如何?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帮着李旭运作回来也就是了,现在,不费那事儿。
这也是为什么谢直只告“谋夺家产”,而没有顺势对杨二姐的继承权提出质疑的原因。
但是罗县令不知道啊,还问杨铦呢。
“杨铦,你有什么想说的?”
杨铦也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诧异之余又有些不屑,多大点事儿?不就一家客舍吗,还至于到公堂上来说,一共才多少钱?估计二姐也就是要找个方便地方和杨七长相厮守,要不然的话,以杨家的身家,还真看不上那一间小小的客舍!行了,赶紧完事儿吧,真累了。
他听了县令的问话,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启禀县尊,此事乃是我家二姐独自所为,在下不知。
不过在下可以向县尊保证,此间事了,我杨家断然不会侵占李家的一分一毫,这间客舍,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李家。”
罗县令一听,大为满意,好,这事杨家办得大气,连那一半家产都不要了,也省得费事了,他又转头看向谢直。
“三郎还有什么话说?”
谢直却直接摇头。
“那不行!”
罗县令:“”
杨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