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之后,谢直的身影就从洛阳城消失了。
有人说他触怒了司勋员外郎李昂,知道自己在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中肯定毫无斩获,所以早早回了汜水县。
有人说他把杨家得罪得太狠了,杨士曹直接找上了谢直的二叔,谢璞法曹参军,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又进行了什么样的妥协,反正谢璞将谢直禁足了,在科举之前坚决不让他迈出房门半步。
也有人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说谢直在得罪了李昂员外郎的当天,曾经前往张相府邸求助,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反正人家谢直是吟唱着“仰头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走的,想必和张相之间也不欢而散,且不说谢直和张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一来,谢直岂不是又得罪了堂堂大唐右相,这才在洛阳城销声匿迹。
当然,其他的小道消息就更多了,什么谢直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一手瘦金体根本就是他自己炒作出来的东西,卖了白条,跑了,什么谢直家中老人出事了,谢直回家探病去了反正不一而足,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人奇怪的是,谢直的亲朋好友,竟然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京兆杜甫、洛阳李旭,绝口不提。
谢家二少爷谢正,偶尔行卷,在饮宴之上也闭口不言。
谢家二叔谢璞,更是全程黑着脸,好像处在怒火爆发的边缘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谁都不敢凑上去打听打听谢直谢三郎到底在干什么。
起初的时候,众人还有好奇,都还抱着一颗探究之心,不过久而久之,这卦之火也慢慢熄灭了,洛阳城乃是大唐东都,在这个人口几十上百万的都市之中,每一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夺人眼球的事情,谁还有空没事老留意这一个谢三郎啊,即便他曾经声名鹊起,抵达洛阳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混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但是你现在不出现、不回应,热度也就渐渐没了不过是如同流星一般的少年,这样的人,洛阳人,见的多了,就算他销声匿迹,也不足为奇。
开元二十三年元旦,谢三郎不见踪影。
开元二十三年上元节,谢三郎了无音讯。
过自家的日子吧,谁还有空老琢磨他去!?
刚刚过了年,就有大新闻。
李相在朝会之上进言,要为公主加实封
张相在朝会之上进言,要加也行,还请为天下吏员一同涨俸禄
公主涨不涨工资的,一般人谁也用不着去关心,但是给天下吏员涨工资,这可是好事啊!
洛阳城中顿时一片热议。
有人说这是张相对李相的反制
有人说李相本来想给天子拍马屁,结果被张相给来了这么一手,反而架在半空中下不来了。
涨,怎么涨?钱从哪来?
光给公主涨不给吏员涨?闹呢!?公主的日子还比不过吏员是怎么着!?
不涨,卧槽,话是你说的,现在又不涨了,还要脸不要脸啊?刚当上丞相就原形毕露了是吗?真要是不涨的话,别说天下吏员不乐意了,就是大唐所有公主都得对李林甫有意见!
也有人说,管他政事堂怎么狗咬头,谁能真正的找来钱给天下吏员涨工资,谁就是真正的大唐贤相!
洛阳人在议论纷纷之中,却没有等来到底是涨不涨工资的准话,倒是等到了另外一条诏令
开元二十三年春正月,乙亥日,天子大赦天下,在京文武急朝集采访使,三品以下加一爵,四品以下加一阶,外官赐勋一转令五品以上清官及刺史各举荐一人,其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及堪将帅牧宰者
看到这条大赦天下的诏令,倒是有人想起了汜水谢直谢三郎,如果他要是在的话,会不会有朝廷高官举荐他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关我屁事!
不错,这事儿跟一般人的关系还真不大,但是和谢直有关系的人呢?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谢璞。
谢二爷一听这个诏令,也顾不得还不到申时,直接离开了河南府公廨,急匆匆地回了家,穿花厅,走回廊,直奔后院,在后院书房之中,找到了谢直。
你没看错,谢直根本就躲在谢家后院书呢。
那天离了张九龄的府上,谢直回到谢家,也不管二叔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宣布了一项决定。
闭关,书!
还是那句话,他要和大唐科举硬碰硬地碰上一回!
俗称,生考!
还没等谢璞说话呢,人家谢直就转身奔了后院,走进书房,“彭”,门一关,谁来都不理。
这差点把谢二爷当场气得脑出血,你个小王蛋这是要疯啊!?省试报名当场把主考官骂得掩面而跑,不说赶紧回家和我这个二叔商量一下怎么办,直接跑得没影了,结果天色大黑了才回家,回来之后就一句话,我要闭关,然后谁都不理了?你拿你二叔还当人吗?
到了最后,还是冯姨娘带着谢正、谢岚苦苦哀求,谢二爷这才没一把火把后院书房给点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人家谢二爷也是气愤难平,你不是要闭关吗,好,我成全你,当场下令,谢府之中,谁也不得再谈论谢直,除了一日三餐给他送到书房门外,谁都不得擅自走近书房十步之内,否则家法伺候!
就这样,谢直闭关,谢二爷在暴怒之中下令命令,众人也不知道谢二爷这是给三少爷下了禁足令了,还是气糊涂了直接成全了谢直。
反正吧,那天之后,谢家后院的书房就成了谢家的禁地,谁都不得靠近半步,就连小岚儿确实想念三哥,有一回偷偷去了一次,正巧被谢璞逮了个正着,这顿打啊,据说小岚儿的嗓子都哭哑了,自那以后,众人都知道谢二爷这是动了真格的了,谁也不敢以身试法了。
结果,今天,规矩的制定人,要破坏规矩了。
“当!”
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谢二爷一进门就看见谢直了。
谢直正坐在书桌旁边看书呢,谢二爷踹门那么大声音,他愣是没听见,书房内光影变幻,谢直可能才意识到了有人,抬起头,看向大门处,眼神迷茫,足足五六秒钟,这才缓过来,随即一愣。
“二叔,您怎么来了?”
谢璞一见,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长叹,这孩子这不是学傻了吗?
“三郎,咱要不不考了?”以前多机灵的一个孩子啊,如今
谢直却笑了。
“二叔说得哪里话来?三郎进学虽晚,却也得了王师谆谆教诲,如今闭关日久,自觉学问渐深,正是科场之上大显身手的好时候,怎么还能弃考啊?”
谢璞也就是那么一说,家族子弟有心上进,那是好事,心疼归心疼,却没有因为心疼拦着不让考试的道理。
稳了稳心神,谢璞长话短说,介绍了一下开元二十三年的这条大诏令,然后说道:
“三郎,你不是和严挺之严右丞关系匪浅么?我这些日子也听说严右丞对你也极为推崇,以前咱们没办法,正巧,有了这条诏令,何不请严右丞出面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