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三年,三月十六,谢直正是走马上任。
到了河南县衙,受到了热情的接待,罗县令,以堂堂一县之尊,竟然亲自在二门内相迎。
老熟人么,这点排面还是有的,就以谢直在洛阳这大半年折腾的这些事,除了金銮殿上敲登闻鼓,哪一件不是人家罗县令配合的,夜审杨七,三告杨家,就连刚到洛阳崭露头角的积润驿查案,要是没有人家罗县令默许,谁知道他汜水谢直是何许人也?
现在人家又这么给面子,咱也得把面子给足了不是。
连道“不敢”、“惶恐”,说着就要大礼anbai,罗县令一把掺住,愣是没让谢直拜下去。
“三郎,你我乃是故人,何必如此虚礼?
前几日听闻是你谢三郎选官了河南县尉,罗某当真是欣喜异常啊
好了,闲话不必多说,咱们进门再叙,也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县衙的情况”
谢直顺势就和罗县令进了县衙二堂。
又是一番客气之后,两人这才落座,罗县令给谢直来介绍河南县。
河南县自然是京县了。
按照大唐的规定,县,也是分等级的,一共五级,京县、畿县、上县、中县、下县。
县的整体等级高了,相关人员的官品自然也高。
就像河南县,不但每一个职位的品级比普通县职要高,而且编制数量更多。
县令一人,正五品上。
县丞二人,从七品上。
主薄二人,从品上。
县尉六人,从品下。
欸,等会!
谢直一听就惊了,县尉有六个!?卧槽,哪来这么老些?人呢!?
罗县令闻言就是一声苦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上任也有一年了,就没见过他们!
谢直顿时目瞪口呆,什么情况这是!?
原来,大唐朝的县衙设置,也仿照了朝堂上的设置,朝堂尚书省不是有六部吗,县衙就有六房,和六部一一对应,而京县作为大唐首都才能设置的县,在编制上有很大的倾斜,具体而言,光县尉就来了六个,分别管理县中六房的具体事务。
谢直就有点又不明白了,据他所知,县尉这种职位,不应该是公安局长吗,主管一地司法刑狱就得了,怎么还管着其他事情呢。
罗县令却摇头,县尉这个职位,按照大唐的官方解释,其职位的主要职责,“亲理庶务,分判诸曹”,可没说仅仅管理司法刑狱,也就是一般的县衙编制有限,只有一个县尉,这才让他管理刑狱司法这种比较重要的事情,久而久之,才造成了县尉只管刑狱司法的错觉,事实上,县尉之所以被尊称为“少府”,就是因为他是直面县中各项具体事务的,实权仅次于县令罢了。
谢直听了,不由得点头,行,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但不知其他同僚何在?谢某初来乍到,正要拜访诸位前辈一二。”
罗县令一摇头,没告诉你吗,我都没见过!
为啥!?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大唐在京县设置的编制不少,其初衷是希望这些县尉能够精诚合作,把首善之地管理好,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一多,事就多,相互之间还带着点争斗,时间一长,这帮子县尉净打架玩了,谁也不实实在在地干工作了。
这咋办?
朝堂之上也不知道哪位才子给出了个主意,要不,咱就安排点不管事的去吧,他既然不愿意管事,自然也没有啥利益诉求,没有了利益诉求,自然也不会龙争虎斗,省得把好好的县衙弄的乌烟瘴气的至于工作,不是有县令吗
结果,河南县县尉,除了专管刑狱司法的那一位,剩下的,全都给了权贵子弟,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那个王爷的子孙,人家,根本不上班!
除了县尉,县丞这样的县令二把手,也是这样处理。
谢直木然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特么以为吃空饷这种事,只能出现在军队里面,谁承想县衙里面吃空饷都吃得这么明目张胆
罗县令也是一声长叹,仔细算算,河南县有品级的官员,十一个,上班的,一共仨一个县令,一个主薄,剩下的,就是刚刚到任的谢直了。
也就是没有品级的吏员们都配制齐全,要不然的话,罗县令还真不知道这工作怎么开展呢。
按照规定,河南县吏员如下:
司功佐三人,司功史六人。
司仓佐四人,司仓史人。
司兵佐三人,司兵史六人。
司法佐五人,司法史十人。
典狱十四人。
问事人。
白直十人。
罗县令很明确地告诉谢直,县衙六房,兵房、法房,都归他管,典狱、白直,也都是他的手下。
谢直一算,好家伙,怪不得说县尉是“少府”,县衙之中的吏员,有一半都是他手下直属人马。
司法佐、司兵佐都不用说了,六房文吏。
典狱也不必多言,牢头,狱卒。
白直,这个名字听着生,其实就是县衙的衙役。
至于十人这也太少了。
“不瞒县尊,谢某选官之前,曾经在吏部侍郎席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要在两个月之内廓清我河南县地面,这区区十名衙役,实在是太少了”
罗县令看了他一眼。
“三郎莫要玩笑,白直十人是朝廷定员,谁人也不能增删一二。
况且,十人也不算少了,非有大事,白直不会出动,平日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自有各坊武侯铺处理”
谢直一听,明白了,感情这县衙的衙役,是刑警队,除非大案要案,平日里根本不出动,罗县令所说的武侯铺,就是后世的派出所了,小事,他们就给办了要是这么一算的话,一个县,刑警队有十个人,虽然不多,也不算少了,勉强够用吧。
“既然如此,三郎也不便多说什么但不知主薄何在,三郎要拜见一二?”
罗县令一摇头,拜见不了。
“非是梁主薄崖岸自高,不愿与三郎相见,实在是他最近异常繁忙,实在没有空闲”
谢直听了一愣,“但不知可有三郎能够帮手的地方?”
罗县令再次摇头。
“好意心领了,他再忙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不必辛苦三郎”
“但不知梁主薄到底在忙些什么?”
罗县令看了谢直一眼,直言相告。
“三郎可还记得政事堂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