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一天,在距离檀萝国边界数百里的荒漠中,一匹棕色的宝驹鼻喷响嚏,精神抖擞地驰骋而来,四蹄翻飞过处留下一路的尘烟。端坐宝驹之上的年轻侠客,身穿栗色练功服,一袭栗色披风迎风猎猎飞舞,他双目炯炯,面容刚毅英俊,正是一路风尘仆仆来到此处的子虚宗少侠——陈惠良。吁!突然,陈少侠猛地勒住缰绳,竖耳聆听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人声的碎片,他运转起醇厚磅礴的内力,倾注到两耳当中,隐含在风声中的人音碎片骤然清楚起来,“救命啊!……救救奴家呀……”一个凄楚悲凉的少女的哭叫声,好似在耳边炸响。陈少侠拨转马首,快马加鞭地朝着求救声传来的方向射去,没有丝毫迟疑。
当陈少侠如一阵旋风般刮到这片土丘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蓬头垢面,身穿的一袭嫩绿长裙已被皮鞭撕裂为碎布条,殷红的血流淌在晶莹嫩白的肌肤上,正跌跌跄跄地哭嚎避闪着如雨般抽下来的皮鞭。五个贼寇模样的大汉,一边把手中的皮鞭对准少女抽去,一边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恣意地嬉笑,有一种玩弄猎物的得意样。“住手!”陈少侠一声雷霆大喝,让五个寇贼刹那一愣,鞭子顿时停在半空,而遍体鳞伤的少女则乘机从鞭网中漏出,连滚带爬地跑到陈少侠的马后,还兀自全身颤抖、抽抽噎噎的。
“阁下想要英雄救美,就先报上名头来!”五个大寇中的一位首领模样的虬髯大汉,看到陈少侠铁马金刀,器宇轩昂、一副武功深不可测的样子,倒也不敢贸然打杀过来,反而试探性的开问道。“哼!陈某平生最恨欺侮妇孺者,你们几个狗贼听好了,陈某乃子虚宗陈惠良!”陈少侠冷哼一声,缓缓抽出挎在腰间的金刀。“妈呀,是子虚陈青魁!”人的名树的影,五个寇贼顿时一哄而散,分头狂抽大马夺路逃窜。而躲在陈少侠马后的少女,却在听到他报出名头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泽,不过转瞬熄灭,又恢复泪眼汪汪的状态。
“蟊贼,受死!”陈少侠双足一蹬马镫,如同一只鹰隼般凌空高高跃起,左手两粒暗青子分别朝着两个遁逃的贼寇电射而去,而右手的金刀则骤然爆射出两道金光,一闪而逝地斩向另外两个寇贼,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在落下的一刹那,轻轻一点马首,就恰似一支弩箭般朝着最后一个贼囚射去。噗噗,已经逃出数十丈开外的两位贼寇,陡然身子一僵,如同木桩般从疾驰的马背上跌落,他们的脑壳上分别都有一个拇指般大小的血眼,汩汩流淌着血浆。嗤啦,另外两个被瞬移般的刀罡席卷的贼寇,则身子被金光一劈两半,跌落进尘埃之中。咻咻!最后一个被陈少侠亲自追击的寇首,悍然一甩衣袖,霎时爆射出数十支袖箭,却被陈少侠的金刀一绞,纷纷碎为粉末,而陈少侠则一挥金刀,横斩出一道刀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过对方的脖颈,噗!一颗大好人头蓦然窜上虚空,而无头尸体随着怒马狂奔出数十丈开外,才斜斜歪倒下来。
“啪啪……金遁圣刀诀,刀罡外放已如有实质,犀利无双,显然已练至大成;而天梯轻身术,能够做到御气腾空似天外飞仙,说明施术者内功炉火纯青,以臻至化境。陈青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有幸目睹陈兄的绝技,真乃大开眼界了。”拍掌声混合着一位少女甜美的声音,赫然从被陈少侠救下的少女处传来。陈惠良双眼一眯,陡然凝视着不远处的少女。只是此时这个少女已经束扎好秀发,现出一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且穿上一件崭新的嫩绿纱裙,正笑盈盈地注目着自己,哪里有一丝先前浴血哭啼的柔弱不堪的样貌。
“姑娘是何人?竟然玩弄这等鬼魅伎俩,且熟知陈某的绝技,是何居心,难道不该给陈某一个交代吗?”陈惠良声音冰冷,自有一股蓄势待发的气机,透发出来。原先没特别注意这个少女,现在看到她双眸神芒湛湛,气度娴雅,且一下就道出自己功法的名字,哪里还会不懂眼前的这位貌似天仙般的女孩,定是一个不弱于自己的青年高手。“咯咯……碰上五头愚鲁的蠢货,正好拿来调笑戏弄一番,没想到倒让陈兄愤然出手了,小女子这厢给陈兄赔礼了!至于小女子是何人?又如何得知陈兄的绝学,等到武林大赛的时候,陈兄就自然知晓了。”绿裙少女娇笑起来,如春花绽放般艳丽,她玉足轻点一下地面,整个娇躯就如同一只翠鸟般,飞掠到一匹失去主人的贼寇遗留下来的骏马上,一拍骏马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此女定非正派传人,否则怎么会行此自虐的把戏,只不过我为何觉得要接近此女呢?陈惠良竖起散发淡淡金辉的右手的食指,内心中心思电转起来。自从离开宗门以来,右手的食指莫名会出现散发金辉的情况,特别是刚刚凝视这位少女的时候,食指更是骤然金光大放,脑海中蓦然出现许多奇异的画面,其中有一些好像就同这个古怪异常的女子有关联,这令陈少侠感到十分诧异。而这个行事诡异的少女,正是迷蜃帮的陆瑶,在见到陈少侠的当晚,她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她竟然与子虚宗的陈青魁,翩然齐飞在一片宛如绿海般的山峦中,好似一对羡煞凡人的神仙眷侣,在他们翱翔虚空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头雪白的巨猿。
……一路过关斩将,刀劈各路英雄,陈少侠凭借精湛高超的武艺,不出意外地杀入了武林大赛的决赛,而他的对手恰恰正是迷蜃帮的妖女陆瑶。当然从参加比赛开始,陈少侠就知道那个少女是谁了,不过他强按下内心想要接触此女的冲动,按照师尊交代的要打败这个妖女的嘱托,一直没有在比赛的间隙自动去找过陆瑶。不过,在有意无意中,两人倒有过数次交集,不过双方碍于正邪不两立的原则,都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接触。奇怪的是,随着两人见面次数的增加,陈少侠的右手食指更加频繁地迸发金辉,每次都带给他很多震撼的图像,但一直找不出出现这种情况的缘由。而陆瑶也开始发梦连连,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在梦中出现,令其有一种真假难辨的思维混乱,甚至在梦醒时分,还搞不懂眼前的究竟是现实的梦境,还是梦境是现实的疑惑。
“陈青魁必胜!”“鹿死谁手?子虚青魁!”“生擒妖女,称尊武林,非陈少侠莫属!”“陆瑶,陆瑶,绝代妖娆;惠良,惠良,哭爹喊娘!”“陆瑶一出,谁与争锋!”“陆美人天下无双!陈青魁趁早滚蛋!”……正邪两派的弟子在擂台下,鼓唇摇舌地为双方的第一人摇旗呐喊。而在擂台上,陈陆两者却迟迟未开打起来,就在台下喧嚣的观众以为他们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即将狂飙突起,生死搏杀时,陈惠良却突兀地开口道:“我知道这很唐突,也非常怪诞。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觉得,眼前这搅搅扰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我们都生活在幻境当中。只有醒悟过来,才能打破虚妄的禁锢,回到我们的现实中去。”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与陆瑶接触,让陈惠良的食指金光湛湛,使得他如同镜子中的人影,感悟到了自身只是真实躯体的映照,而非真实的存在。故此,他大胆地道出了自己的领悟,希冀对方有所反馈,好一同回到现实中来。
陆瑶的漂亮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讥讽的嘲笑,她在比赛时,早就把那些颠颠倒倒的梦境,视为对方施展的一招巫术或阴招,把自己的困惑完全抛弃了,她需要聚精会神、全心全意地打败眼前这人,让正派占据了数百年的天下青年第一,落入到自己的手中,不负师尊多年的教导,和自己经年的勤学苦练。“嘿嘿!少说废话,证明彼此实力的时候到了!”陆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在话音刚落之时,就猝然出手,只见一道白影如同一缕轻烟倏然闪现在陈惠良的胸前,对着他旋斩而下,要是其他侠客在这呼吸之间,受到这等白影旋斩,势必落得开膛破肚的下场。但是陈青魁何等人物,岂能被其偷袭得手。
“锵!”金刀在龙吟声中暴然出鞘,刀罡烁烁,横斩在白影之上,当!金铁交鸣,火星四溅。白影一颤一抖,倒射出去丈许远,人们这才看清原来是一轮圆月般的银轮,银轮有盘子般大小,兀自在空中徐徐旋转,在银轮的边沿有锋锐的锯齿,闪烁着凛凛寒芒。就在旁观的众人刚把悬在咽喉的心,放回肚子的时候,又有一道乌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蓦然从陈惠良的背后袭来,竟然无声无息,恍若凭空冒出的魔物,要把陈少侠一举撕碎。“哗!”一席观众如同提线木偶般,齐刷刷张大嘴巴,还没等合上时,陈惠良陡然一蹬右脚,身子顿时向左侧横移开去,堪堪避过乌芒的突袭。等到乌芒从陈惠良的残影中旋割而过时,一道金光竖劈在乌芒之上,“锵!”乌芒与金光相击,金光绽射后瞬息泯灭,而乌芒也现出原形,原来是一轮黑漆漆的墨轮。“邪魔阴阳轮!”擂台下有识得这种武器的侠客,顿时发出嘘声,“前面数轮未见此妖女驱使这对魔器,现在于决赛中使出,看来是想出其不意拿下陈青魁啊!”似乎对于这种邪道的武器十分忌惮的样子。
玉手一招,黑白两道轮子同时回射到陆瑶的手中,她不等陈惠良张嘴吐出话语,再度放飞双轮,兵分两路从两侧斩杀而去。“陆瑶武功精湛,武器诡异,要想骤然分出胜负高下,几乎不可能。唯有发动突袭,闪电拿下然后想办法点醒她,否则失去这次交手的机会,下次想找到她,还不知要在这幻境中停滞多久!”已经清醒认识自己堕入幻境的陈惠良心思电转之下,完全不顾旋斩而来的黑白轮影,双脚跟同时蹬揣地面,如同弩箭朝着门洞大开的陆瑶射去,好一举拿下对方。岂知,陆瑶好似料定他会行此攻击,只见她咯咯一笑,身体竟然爆发出滚滚浓烟,把她曼妙的身子笼罩其间,在陈惠良扑杀过来时,已然看不见她的影踪。
看到诡烟出现的陈青魁怡然不惧,只是内力再度运转一下,把护体罡罩更加凝实三分,然后人随刀走,一下切入浓烟当中。“咯咯咯……”不知陆瑶修炼的什么邪功,竟然在浓烟中飘忽不定地传来诡异的笑声,而却未能确定声音传出的所在。陈少侠镇定地闭上双眼,把一部分内力传输到两耳,捕捉烟雾中的动静。一白一黑两道轮影悄然无声地旋飞入烟雾当中,好像长眼般旋斩向烟雾中的陈惠良,就在近身的一刻,陈少侠身子一弹,斜射向浓烟的一方,显然隐藏在那里的陆瑶在操纵魔轮的时候,被其发觉。嗖,一条五彩缎带如同蟒蛇般浇射而来,迎面扑向陈少侠。陈惠良手中的金刀一横,再手腕一转,金遁圣刀诀毫无保留全面施展,刹那间刀光闪闪,罡气纵横,把来势汹汹的缎带斩成数段,轻飘飘掉落下去。可惜,被缎带一挡,此处已失去陆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