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从来就不是少年憧憬的模样。
就在秋水寨居民争吵不休时,对面那个白衣染血的少年人身子动了。
他向着寨门,重重的跪了下来。头颅撞在地上,传出一道敲击声,带着恳求的哭腔,传入了众人耳中:“求求你们,救救他。”
鼎沸的人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那个陌生少年,眼中尽是不解。
他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抬起头,又拜了下去,头颅落地有声,还是那句带着恳求的哭腔:“求求你们,救救他。”
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滴落下来,染腥了大地,他身上的白衣越来越红,比之那血色残阳更让人心悸。
他缓缓抬头,秀目中尽是无助彷徨,众人与他目光对视,内心仿佛被巨锤击中,又似是被大手紧握,难以言喻。
重重的,他头颅又撞在地上,依旧是那句:“求求你们,救救他。”
许多秋水寨居民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更有甚者,掩面擦泪。却不知道为何,没有一个人出言劝阻。
在秋水寨众人目光下,随奕似是不知疲倦,就这么,磕一次,求一句。
一个挽着篮子的秀丽女子在红脸老者耳边低语几句,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红脸老者轻叹一声,轻轻摇头。
见状,秀丽女子轻轻皱眉,转身往寨内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奕的哀求声已经微不可察,仅剩下那敲在众人心中的磕头声音还在回荡。
“哎,难得见赤子,放他们进来吧!”
一道满带沧桑的叹息声传来,听闻身后传来的话语,慈眉善目的老妇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怜道:“孩子,曾寨主答应了,没事了,没事了。”
随奕抬起头,额头一片血迹,他望着走来的众人,比之画纸还要白上几分的秀脸挤出微笑,老妇见随奕这细微的动作也做的无比艰难,心中更是怜悯。
“谢谢。”微不可察的声音从随奕唇齿传出,他正要站起身来,眼前却突然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休克过去。
老妇几人见状,急忙跑了过去,将随奕从地上扶起,触手冰凉仿若尸体。
“你看这孩子,都成血人了,快扶他去许医生那里!”
“这马背上的是这孩子什么人啊,让他这么执着,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
“既然曾寨主答应放他们两个进寨,那就是默认连这天族人也救下来,先把他们送到许医生那里吧。”
随奕休克过去,听不到众人话语,更别说回答了。
一个秀丽女子从人群中走出,众人急忙让开路,吵杂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秀丽女子伸手替随奕把了把脉,眉头轻皱,手上涌出柔和白光按在了他腹部伤口。
星夜下,秀丽女子手上光芒不散,秋水寨众人搭手将两个少年抬进寨子,送往寨中的某处医馆内。
...
风和日丽。
秋水寨医馆内,种满花草的院子里传出阵阵药香,不时有蜜蜂落在花上,采摘花粉。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在院子里煎药,手中葵扇急速扇动,低声骂道:“楚秀这丫头尽是给老夫出难题,救救救,老夫这药园都快被他两用光了。”
浓郁的苦药味随青烟飘散,熏的老者急忙避退,待烟雾散去后,他又坐回炉前扇火。
一个容貌秀丽的青年女子莲步走来,和煎药老者闲聊两句,移步至其中一间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简朴,只有一张床和几张椅子。女子行至床前,探了探躺在床上少年的额头,眉头轻皱。
察觉到有人触摸自己,随奕从梦中幽幽醒来,艰难的睁开双眸。
身上染血的衣服不知道被谁脱去,入眼处是缠绕腹部数圈的绷带,隐隐约约的痛感从其上传来。
“老师,这少年好像醒了!”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让随奕更清醒几分,他扭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容貌秀丽的女子,她一脸惊喜,也正看着自己。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老夫是谁?老夫什么医术?连个孩子都救不活老夫怎么出来混?”鹤发童颜的老者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但看其紧皱眉头舒展,露出灿烂笑容,似是跟自己所说有些出入。
随奕气息微弱,低垂秀目打量了两人一眼,对着女子轻声问道:“我那个朋友呢?”
女子画眉一皱,老气横秋的骂道:“你啊你啊,真是个蠢货,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了,还在这问,我朋友呢,我朋友呢。”话到最后,女子学着随奕气息微弱的样子念了两句。
随奕此刻心有挂念,笑不出来,轻声追问道“他在哪?他没事吧?”
女子看他眼中急切,撇了撇嘴,答道:“你先顾好自己吧,血都流光了!他情况比你差许多,现在还说不准,不过有我姐姐在隔壁房间照顾他,一时半会的也死不掉。”
随奕秀目低垂,知道刚才吹嘘的鹤发老者应该是救下自己的医生,当下轻声向捧药来到床前的他恳道:“老先生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鹤发童颜的老者在床前坐下,伸手摸了摸随奕的额头,眉头一皱,道:“还有些低烧,你先把药喝了。”
随奕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臂推开药,目中满是急切,道:“老先生,你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他的,是不是?”
老者叹息一声,沧道:“那少年不过初入修途,身处聚灵境却强行三术并施,纵然他天资卓绝,破坏死戒也不可能幸免。此劫太难,能不能渡过去还要看他的造化,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随奕黯然失神,低声恳求道:“老先生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能治好他,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老者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催促道:“你先把药喝了吧。”
看着那碗还飘着缭缭青烟的黑色汤药,随奕用鼻子在其上嗅了嗅,皱眉厌道:“这个一定好苦,我不想喝。”
本来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秀丽女子听闻随奕话语,怒不可恕。她咬牙切齿,秀拳紧捏,看这样子,若不是随奕此刻身负重伤,她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女子一把从老者手中拿过汤药,娇喝道:“这药老娘花了好几天才采到,你居然敢说不喝!”说着,她伸出玉手,捏开随奕嘴巴,将汤药灌了下去。
老者瞥了一眼满脸怒容的女子,露出笑意,伸手捏住了随奕的鼻子。
‘咕噜咕噜’随奕无力反抗这两师徒,任由女子把汤药全部倒入嘴中,待喝完后,他秀脸皱成一团,苦道:“好烫,好苦!”
女子放下碗,听闻随奕话语,满脸鄙视道:“喝碗药还这般造作,真是不害臊。”
闻言,随奕也觉得是自己的不对,歉道:“大姐教训的是。”
心中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女子秀丽的容貌上,神色逐渐变得可怕。
病房内陷入寂静,仿佛有什么风暴在其中酝酿着,老者脸上的笑容僵住,机械般的转头看向女子,颤道:“楚丽,万万不可,这孩子还是个病人,会死的。”
听得老者出言劝告,秀丽女子似是顿了顿,但美目中的怒火还在熊熊燃烧。她狠狠的瞥了一眼老者,老者心头一凉,随即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丽艰难的迈动步伐,向院子外走去,随奕怔怔的看着,心中疑惑。
片刻,从院子外传来一阵狂暴的瓷器破碎声,鹤发老者后悔不已,在病房内顿足捶胸,痛心道:“小子你看要怎么赔偿老夫吧!老夫的药园子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