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徐高带着另外四个侍卫走下茶楼，排成一横排缓步走到离刺客二十步远的距离，然后抽出环首刀，向刺客走过去。

从第一个刺客发难到现在，只过去了三十几秒而已，没人想到这么短时间便有人支援，五个侍卫从二十步外直冲到两丈远，刺客才发现来人。

“太慢了，来不及了。”赵枢对刺客的反应速度做出评价。

话音刚落，五个侍卫一轮挥刀便砍翻了同等数量的刺客，其中只有两个刺客反应过来试图调转武器抵抗，然而没等身体转过来便迎来了锋利的环首刀。

刚一交手，刺客便折损五个人，还有三根竹竿被砍断。剩下的十二个人还剩九支短矛和三根被砍断的竹竿，他们也都是江湖老手，见来者不善不再围攻朱勔，而是迅速结成一个中间凹进去的横阵，将侍卫包围在中间试图打垮侍卫再杀朱勔。

“来者何人，我等山东好汉刺杀朱勔为民除害，还请诸位朋友不要阻拦。”

刺客当然不是真指望侍卫停手，只是想稍微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已，话音未落便一齐动手。

刺客仗着武器长度先手进攻，九根短矛和三根竹竿从身前和侧面刺过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刺穿侍卫的身体，茶楼上白露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继续看。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徐高和他挑的四个侍卫都是西军出身，在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几乎同时下意识便伸手格挡开刺过来的短矛，然后挥刀砍断竹竿，军中制式长枪枪杆为硬木，不怕砍削，但这竹竿确是一刀就断。再跨一步将刀捅进刺客的身体。这些江湖高手完全不是战阵精兵一合之敌，至于其他方向刺过来的几根短矛，这种临时制作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侍卫的锁子甲，更不必说那些断竹竿了。

两轮交手，总共也就十五秒时间，刚才还压着朱勔家仆打的刺客已经倒下十个。

“跑！”刺客首领一看伤亡惨重，如果再打下去必然全军覆灭，也不恋战，当机立断下令四散逃跑，此时只剩下六人。

“嗯，戏看完了，咱们走吧，我过去打个招呼，那边有死人，你们就别去了，下楼直接往北走，咱们朱雀门下再见吧。说完，赵枢独自下楼向朱勔那边走去。

“朱大人可还安好？”刺客逃跑后，徐高并没有带人追赶，而是转身走到朱勔身前查看情况。

在他们赶来前短短半分钟的交手，朱勔的八个家仆便死了两个，还有三个重伤，其余两个也各有轻伤。朱勔本人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肥厚的下巴正在发抖。

“什么……啊……还好，多谢壮士出来相救，额……几位壮士是建安郡王府的人？”

“朱大人好记性，卑职郡王府侍卫徐高，我们刚刚见过面的。”

这些侍卫跟在赵枢身边久了，也养成了时不时来句怪话的毛病，明明十几分钟前刚刚见过面，朱勔竟然就把他们忘了，徐高忍不住出言嘲讽。

“啊对对对，刚才在酒楼上见过的，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救。”

在徐高的“善意”提示下，朱勔总算是想起来了，不过他又忘了刚刚已经谢过他们。

“朱大人不必谢，是郡王殿下命我等前来帮忙的。”徐高向朱勔身旁的空地行礼，朱勔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徐高是在向自己身后的人行礼，回头看，自然是赵枢过来了。

“这货真掉价……哪里配得上跟蔡京童贯相提并论？”正悠闲地走过来的赵枢看到朱勔被吓得发抖的样子，心中鄙夷到。

“这群刁民真是可恶，朱防御使没受伤吧？”赵枢假惺惺地关心道。

“没有没有，下官多谢郡王救命之恩。”朱勔一躬到地。

“无妨，朱防御使是国家重臣，以后出门还是多带点人为好。徐高，带人搜一下那些刺客的身，看看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说话间，马蹄声起，南边一队百骑顶盔掼甲的禁军杀到，将路口团团围住。

看来如果赵枢不跳出来插手，朱勔的几个家仆再拖延片刻等禁军杀来，那群刺客一个都活不了。

为首者滚鞍下马，躬身行礼，

“卑职来迟，让郡王受惊了，还请郡王赎罪。”

原来是个老熟人。

“这不是石兄吗？好久不见啊。”

“郡王竟还记得卑职，卑职荣幸之至。”

“哈哈，怎会不记得，去年夏末秋初，我凌晨去外城，就是石兄给我开的门。石兄不是封丘门守将吗，升官了？”

“是，承陛下天恩，去年年末迁捧日军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是一营的副官，捧日军一营是四百骑兵。

当然，上四军也是要吃空饷的，不过没有外地禁军那么严重，实际一营也有三百人。

“郡王，是不是让石副指挥使派人追击？”

朱勔有些楞，明显还没缓过神来。

“朱防御使，刺客当时蒙着脸，咱们都没看清长相，他们穿的也是便衣，兵器都扔在地上了，混到人群中跟良民无异，追谁啊？难道他们身上写着‘我是刺客’？”

“郡王放心，卑职已经传令各门暂时封闭城门，定然不会让歹人逃脱。”

“意义不大，他们一共十几个人，我的侍卫当场杀了十个，剩下的几个看打不过我的侍卫，便四散逃命了，他们身上没有受伤，肯定也只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进城，就算挨个盘查也不一定有结果。”

众人也觉得赵枢说的有道理。

“你们还是等开封府衙来收拾这些尸体吧，然后把麻烦甩给他们，反正石兄已经不是封丘门守将了，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郡王，只搜出一本经书。”那边徐高已经带人搜身完毕。

“而且就算石兄还在封丘门，外城出现刺客内城却安然无恙，不恰恰说明石兄的本领吗？”赵枢接过经书，又笑着补充一句。

“《二宗经》，这是佛教还是道教的？”

赵枢转头看了一圈，并没有人能回答……

“算了，石兄，书给你，你安排人守在这里吧，我还要继续逛瓦子，咱们有时间再会。朱防御使，你还是早点回家吧，睡一觉就好了。”朱勔刚刚缓过神，众人向赵枢行礼道别。

……

“不是道教也不是佛教，而是摩尼教。”

赵枢一行人往南走到朱雀门外，竹樱和白露已经等在那里了，赵枢还是向竹樱这个宗教专家求教。

“什么是摩尼教？”

“是西域传过来的一个宗教，也叫明教，《二宗经》就是他们的经典。”

“啊……原来就是明教。”

不过那十来个刺客的身手一点也不像张无忌，恐怕连五行旗都比不过。

“禁军抓到人了？”

“还没，恐怕抓不到，京城每天进出那么多人，南来北往都有，那几个刺客有没又明显特征，想找出来恐怕是大海捞针啊。”

“那就好。”

“嗯，你这话……”

“放心我不会出去说。”

“郡王，徐高他们受伤了吗？身上都有血哎。”白露此时才插上话，她原来常见青楼中吃醋斗殴，也见过血，但杀人是头一回看，还有些害怕。

“咱们的人没受伤，他们身上都是刺客的血，刺客有十个当场就死了，跑了的七个人没有受伤的，朱勔的家仆当场死了两个，还有三个重伤，其中一个怕是活不到明天了，另外两个也悬。”这年头一没有抗生素，二没有消毒理论，三没有专门的护理人员，受重伤基本就看命，伤口感染就死定了。

“他们是什么人？”

“被应奉局横征暴敛逼得活不下去的可怜人呗。”

“不。”赵枢不同意竹樱的假设。

“怎么说？”

“你看他们的身手像是吃不饱饭的人吗？”赵枢觉得竹樱的智商忽高忽低。

“可徐高他们五个人就把十七个刺客打败了啊。”

“他们五个是战场上下来的精兵，而且有铠甲之利，当然不能比，徐高，你觉得那些刺客身手如何？”

“回郡王，那些歹人都能算江湖好手，难得的是他们并不像普通江湖人一样只有个人武艺，还能列简单的阵法，想必是早就一同训练过。”

“他们背后有组织，摩尼教？”

“也许是摩尼教，也许是摩尼教的对头陷害，他们明明是南方口音却自称山东义士，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江南的，只是假装南方口音，朱勔得罪的人那么多，虚虚实实的谁知道呢？”

“可他们为什么不在苏州或是半路动手？在京城这么多禁军岂不是更难得手吗？”白露不解。

“朱勔在苏州就是土皇帝，光良田就有三十万亩，出行有甲士护卫，想杀他比在京城还难。”

竹樱很了解朱勔在东南的势力。

“这狗东西，”赵枢突然骂了一句，“我身为郡王只有四万亩耕地，还是花大价钱买的，他竟然有三十万。”

“那郡王为什么要救他？”

赵枢没有回答白露，挥手示意徐高离远一点，然后压低声音问竹樱，“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