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撒一个谎，需要一百个谎去圆。

沈慕渊就犯了一个这样的错误。不得不面对一个泪眼婆娑的商玉琛。

淤香河畔，茉莉花海，荼靡四野。微风拂过，花香十里。

白茫茫的花海，簇拥着两个衣袂飘飘的身影。白衣之人身姿笔挺如剑，浅蓝色衣衫之人清瘦高挑。

“慕，慕渊哥哥，你……”

沈慕渊身体站得笔直，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满脸通红、欲言又止的商玉琛。

当然，满脸通红是他根据商玉琛话里猜的。

“慕渊哥哥，我，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有了心上人？我，我想问……”

沈慕渊突然有个不太妙的直觉。

“她，她是什么样的人？”商玉琛鼓足勇气问道。

沈慕渊：……少年，你这个问题，提得很不好，把魔法师本尊给难住了。

【小七，快来救场！随便找个漂亮妹子的人设给我！】

系统一直致立于让沈慕渊不崩人设，各种对话与设定信手拈来。

沈慕渊本想照搬，但原句实在辣眼睛，他边改边念道：“她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读过庄上的私塾，识文懂礼，上敬父母，下护幼弟。”

商玉琛眼睛里有了水雾，看着沈慕渊淡然中略带温度的少有的表情，心里一痛，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水伯，他一直颇为忧虑说，说你为人孤僻，你怎么，认识那位姑娘呢？”

沈慕渊的谎话张口就来：“认识几年了，我只是不知如何提起，便是对那位姑娘，我也只是倾慕于她，她不曾知晓我的身份。”

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微薄的希望，如今得到亲口证实，商玉琛也便死心了，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面色变得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是这样啊，我，听起来挺可笑，我其实真的很羡慕那位姑娘的。慕渊哥哥，祝你与那位姑娘终，终成眷属……”

说到“属”的时候，商玉琛的嗓子都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我，慕渊哥哥，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跑掉了。

沈慕渊望着那红绿相间的背影渐行渐远，有些蛋蛋忧伤。

别误会，他没心疼，他只是想到，小奶狗的目光解锁了，后面就要放飞自我，勾搭别人了。一想到这点，他自然要蛋疼。

他转头开始抱怨系统：【小七，你找的是什么人设，什么叫“性格温婉可人，读书懂礼，知文识字，敬慕尊长”，这话里话外听起来有点暧昧的，还是准备继续让这少年还心存希望不成？多缺德啊。】

系统金属音闷闷的：【宿主，你刚刚说的“庄上私塾”才更容易被拆穿。这个世界虽然有私塾，但是私塾先生少之又少，秋水山庄地处偏远，有价无市。】

沈慕渊：呃……怎么办，原来牛皮吹过头了。不过，秋水山庄的情况一般少有人知。应该，不会被拆穿……吧？

怪不得，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看起来那么蠢，原来是教育水平极度落后……好消息是，他一不小心变成稀有文化人了，然而在这武侠世界，除了耍嘴炮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远远望去，站在花海中的人红色发带飘逸醒目，笔挺俊逸的背影有些落寞。

向天羽站在大杨身边，新长的胡茬又占领了半张脸，显得沧桑又迷茫。

刚刚他俩默默围观了整个过程，见到商玉琛从羞赧到震惊落泪的样子，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但猜得出来。他们相识以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商玉琛对沈慕渊的好感，只有沈慕渊好似毫无自觉，对他们一视同仁，即不像对陌生人那般冷漠，也不热络，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有恋慕对象，并且还只是个普通姑娘。

单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你家少爷……”向天羽摸着脸上新出的胡茬，有点不自然，“你家少爷真有心上人了吗？”

大杨一向憨厚老实的样子，为难地挠头，“小的之前在庄里，的确未曾听说过，但是，少爷不喜喧嚣之地，极爱独处，想必喜欢的姑娘定是个安静温婉的人。”

“是吗？”向天羽长出口气，“真难想象得出，你家少爷脸上会出现爱慕的表情，那位姑娘……真是幸运。”

大杨挠头，也想不出来，他才好不容易适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爷离自己这般近的冲击，尚还不敢乱想主人家的私事。

中午，午饭时分。沈慕渊客居的院子，饭厅之中，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陆无一如既往地被岳华蓉缠住了，而商玉琛破天荒地，托人带话，被留在商母处用饭了。

“咳，既然如此，咱们四个就自己先吃吧。”坐在对面的向天羽说道。

大杨拘谨地抱着碗点头。

宫灵慧不解地望着向天羽不自然的表情。

“玉琛兄弟不来，向某就帮沈兄夹菜用饭吧。”向天羽尴尬地说。这四人里，就宫灵慧一个带细心属性的姑娘家，但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侍候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太像话。

“让奴婢来吧。”

按例，传菜就应该下去的英儿低眉顺眼地道。

沈慕渊坐得笔直：“……有劳英儿姑娘。”

英儿柔柔地上前，道：“能伺候公子是英儿的福气。”

比起商玉琛的笨手笨脚，英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纤纤素手握着竹筷，一举一动，极有美感。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在座没人能欣赏。

向天羽吃得别扭，总觉得怪怪的不痛快。大概是心里在为商兄弟抱不平，竟看这伺候的姑娘有些碍眼。

少了向天羽的插科打诨，饭桌上竟是意外的沉闷。除了盘盏交击的轻鸣，竟无人说话，倒合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大杨抱着碗闷头扒饭不敢说话，宫灵慧眨巴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敢开口。

沈慕渊：……这几个意思啊？没了商玉琛，连吃饭的乐趣都没了吗？敢情商玉琛在他们眼里是如此的重要，本少爷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饭毕，向天羽找个借口，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宫灵慧说是回去收拾东西，大杨倒不敢溜，乖乖站在沈慕渊身边，不时偷瞟他几眼。

沈慕渊气闷，将大杨打发下去，给个任务，让他去接小邵回来，自己则坐在院子里吹风。

“沈公子，可是觉得无聊得紧？”英儿见他脸色阴沉，柔声细语道。

“英儿姑娘？你下去休息吧。”

“公子身体不便，又无人伺候，英儿自然要随侍左右，免得让主人发现英儿惫懒，惩处奴婢。”英儿说，言语中带着恳求之意。

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沈慕渊更气了。

“公子心情不好，可愿随奴婢逛逛？英儿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兴许可以为公子解闷。”

系统提升：【有任务。】

沈慕渊瞬间无语：……

对，系统就是这样尿性又随意，就连普通下人护卫都可以给他发布个任务做一做。

在商家这几天，他就靠这样的任务活着了。任务内容千奇百怪，难易程度也不一样。

有困难的，前几日，撞见个下人偷偷抹泪，原来是无意中打碎了商家偏房小姐的古董花瓶，怕被打死。沈慕渊一作客之人，哪里能名正言顺处理这种事，到最后还是拐弯抹角，耗费不少脑细胞才让商玉琳出面，将这下人调离了原来的地方，最后，系统居然就给了两分，他差点气得吐血。

还有奇葩的，遇到那个方家二少，那艰难拖沓的出场方式，本以为又遇见个困难客户，不想，那人的目标居然就是跟他说上几句话，分分钟搞定任务，简直送分楷模，令他感慨万千。

不意外，这次又接一个。

沈慕渊欣然同意：“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眼纱之下，鼻梁高挺，唇角紧抿，下巴弧度，宛如玉琢天成。

英儿咬了咬唇，想要说什么，最终，抓在前襟的双手无力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