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无恋恋不舍地离开,宫灵舟与沈慕渊默默待在一间屋子里。
沈慕渊为方便施针,早就躺好了,身边留下一半床铺给宫灵舟。
借着红外扫描,沈慕渊发现对方迟迟不动,坐在屋子里头的木凳子上,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两人先前只是点头之交,如今同处一室,又都沉默不言,除了尴尬,也只剩尴尬。
过了一会不见对方动作,沈慕渊只好先开口:“宫兄,早点休息吧。”
“哦,嗯。”宫灵舟惊醒似的,犹豫般的回答。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紧接着床铺一震,一个人躺了上来。
宫灵舟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响起,低沉有如中提琴,相比穆琦的声音耀眼明快,带着一股阴郁的音色。
“沈兄,夜晚有需要可以叫醒我。”
声控宝宝呆了两秒,才想起来,晚饭之后,宫灵慧给她哥下达了任务,说明了沈慕渊的身体情况,必要时要搭把手。咳,夜太深,思路太容易跑偏。
系统懵懂:【……】宿主到底想到了什么?
沈慕渊:“多谢。”
自来到这个世界,沈慕渊就受着优良的待遇,这还是第一次与人合宿一张床上。
沈慕渊高估了自己的睡意,低估了身体本能。耳边的呼吸声在这安静之中太过响亮,他那点困意像只惊弓之鸟,飞走得可快,眨眼就不见了。
估计身边的宫灵舟也差不多,听这呼吸的频率,还在清醒中呢。
据沈慕渊这一日的观察,宫灵舟其人也是个不擅言辞的,跟从前的原主差不多,他失忆前后,若本性不移,估计也是一样的沉默寡言。
沈慕渊只好在黑暗中默默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系统又懵逼:【宿主为什么数羊?】
沈慕渊:【你不懂,这是睡眠大法。哦,想起来了,这是歪国人的咒语,我应该数饺子。】
系统:……
等沈慕渊数到第三百一十只水饺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耳边的呼吸声频率变了。不再绵长,却是显得急促了几分。
沈慕渊确认了半天,才发现身旁的舍友好像身体有异。
“宫兄,你怎么了?”
宫灵舟呼吸一滞:“抱歉,吵到你了。我没事,只是头有些痛。”
沈慕渊:“头痛并不是小事,应该去请陆兄为你瞧上一瞧。”
宫灵舟忙道:“不妨事,这几日总会有些抽痛。这么晚了,陆神医已经休息,不要打扰他为好。”
沈慕渊:“宫兄若是太过难受,无需忍耐,定要说出来,免得耽误了病情。”
宫灵舟感激:“多谢沈兄关心。”
两人开了口,打破了沉默,倒是消去了几分陌生之感。
宫灵舟踟躇,不免要为自己的妹妹说上几句,“嗯……多谢沈兄连日来,为舍妹出头,宫某感激不尽。”
沈慕渊回:“不必在意,慧儿姑娘与我们都是朋友。”
宫灵舟自嘲一笑:“朋友能做到如此,也是难得。在下虽然失忆,却不蠢。若我有沈兄这般朋友,想必也不会沦落至此。听妹妹讲,沈兄为了帮她寻找在下,遇刺掉下了山崖,差点丢了性命,倒叫在下听了很是过意不去。”
所以对方就是个不擅言辞的家伙。过意不去是个什么鬼?
沈慕渊知道对方是在感谢,也不以为意,“宫兄不必介怀,不过是意外罢了。”
“沈兄如今身上伤也未全好,你我同住倒不能让你好生歇息了。”
“宫兄言重了。”
宫灵舟叹了口气,“不瞒沈兄,听闻舍妹提起她一路行来所经之事,在下心下彷徨,苦于想不起从前记忆,只觉身周有恶人窥伺,不能安枕。”
沈慕渊无法感同身受,却也能听得出他的纠结,“宫兄之伤深重,需耐心调养。”
也许是黑暗中有人倾听带给宫灵舟的一丝熨贴,他竟说出了自己近日心中的惶恐不安。
“我只怕没有时间挥霍。妹妹同我说了宫家之事,实话说,听得我心生惶惑,脑海之中画面纷乱,不知真假,总觉那些与我隔着一层轻纱。如此弥天祸事,好似与我并不相关。可是见到妹妹脸上的伤心和彷徨,又不由生出罪恶和惭愧之感,只觉心中塞堵,满腹郁结。”
“宫兄受伤势所累,莫要钻那牛角尖。”沈慕渊心说:万一跟穆青婉一样搞出个心理疾病怎么办?他难道还要客串一下心理医生?想想这画面太美……
于是他又说道:
“宫兄家中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此行路上也有人盯上了慧儿姑娘。你们兄妹俩人恐怕是要多加小心。今后可有打算?”
治疗心理问题第一步,找个人生小目标。
宫灵舟黑暗中面露迷茫,苦笑道:“在下每每努力回想从前之事,头痛却接踵而至。若是不恢复记忆,不知晓其中厉害关系,我同妹妹也很难做打算。”
沈慕渊道:“此事急不得,还需循序渐进。”
“宫家之事,不仅关系你兄妹俩人,恐怕整个武林都要有所准备以便应对。”
“沈兄可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宫兄可还记得自己如何落崖?”沈慕渊反问。
“并不记得,但听青婉前辈所说,救我之时,我身受重伤,除了外伤外,内伤亦不轻,恐怕是与有争斗,被打落下来的。幸而遇到青婉青辈,才佼幸未死,却不知是与何人动手。”
“来寻你之前,百盟曾查到,有人见你与一群黑衣人动手,后却不知所踪,想必那些黑衣人就是宫家仇敌。”
“黑衣人?”宫灵舟喃喃地重复,“刀剑……雨……笛声……嘶……不行,我想不起来……”
宫灵舟抬头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呻吟。
“别做无谓尝试了。”
宫灵舟皱着眉头点点头,又意识到沈慕渊看不到,才“嗯”了一声。
“听慧儿姑娘说起过,宫兄你与芒山的异人前辈学艺,精通音律,以笛子作武器。这些宫兄可还有印象?”
“我倒不曾记得自己精通音律。”宫灵舟无奈地说,“拿起笛子还算记得武功招式,不过恰好赶上穆老前辈过世,也不好吹笛演乐。”
看来跟沈慕渊自己的情况有点类似,只剩下身体的一点本能了。
沈慕渊就这样随意闲聊着,睡意渐浓,半梦半醒着,天很快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