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1107年3月22日,谷雨。
这天岱京城下了一场下雨。谷雨要雨,原本是个好兆头。
可岱国西北边界第一关“齐门关”却传来八百里加急:
纪军围城!纪军围城!纪军围城!
这天,公输孟启开始做雨伞,下雨啦,远行,用得上。
3月28日。
岱国二殿下田恒亲率四十万岱军北上驰援“齐门关”。
与二殿下大军同行的还有公输孟启的父亲公输业青,大哥公输世祯,二哥公输世成,及公输家工匠门徒八百二十人。
这是岱王的旨意,令机关世家公输家随军同赴“齐门关”,制作机关打造兵器修葺加固城池。
这时候想起公输世家啦。
公输孟启打起背包带上雨伞收拾好工具准备与父亲一道踏上征程,却被老爷子拦住,你个小家伙还不满十六岁未成年别凑热闹!
他只能去为父亲,哥哥们送行。
送行途中就遇到了三殿下和巫念,他们自然也是来送行的。
三个人随着大军缓慢前行,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三十里地去。
岱京城北三十里有个小村庄,叫枣树庄。
只有十来户人家,东边西边各有一颗百年枣树,在这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高达五丈的枣树显得异常突兀。
据说天晴的时候爬到枣树巅上能看见三十里外的岱京城。
枣树有刺能爬吗?
对于公输孟启这个奇怪的问题三殿下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巫念略微思忖,挥起手中马鞭噼里啪啦几下就打落不少尖刺,清理出大片光秃秃的树干。
“现在可以啦。”
“嗯,树干上的刺分布得太散了,如果集中在一起恐怕没那么好清理吧。”
“你很无聊吗,要不姐把你清理下。”
三殿下田石却听出他话里有话,笑道:“兄弟,你有话就直说吧,别把我们都绕迷糊啦。”
“我若是说了殿下你可别怪兄弟扰乱军心,万一传到岱王那里可是要治罪的。”
“你说!”
三殿下甩蹬离鞍跳下青骢马,看架势公输孟启要是不说,他就不打算走了。
“好吧,那就在咱们三人之间掰扯掰扯。我先声明啊,谁要是传出去我可不承认!”
公输孟启慢慢地从高大的逾辉背上滑下来。
巫念早就飘落地面等着他掰扯呢。
“你们看,这里是‘齐门关’在西北角,它的东边是渤皋大泽,西边是青丘山岭,南边是岱山山脉,还有‘岱严关’。这东西南三面组成一个插入北边的三角形,就像插在纪国和他刚刚占领的陈国之间。”
“‘齐门关’就是三角的刺尖。”
公输孟启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相关的地理位置。
“三殿下如果你是纪军统帅会不会拔掉‘齐门关’这颗尖刺。”
作为岱国的王子站在敌对的立场来打自己国土的主意田石并没有犹豫,当即回答:
“会的,肯定会!”
“那岱国就应该在纪军扫荡陈宋两国之际加强对‘齐门关’的防御。”
“这叫料敌先机,不是吗?”
说着,他用树枝将巫念打落的尖刺扒拉到“齐门关”的位置,三角尖立刻饱满起来,与之前的空旷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不单是田石连巫念也感觉这差距确实太大,简直就是决定生死的胜负手。
“可纪国和岱国,虞国咱们是盟国啊,谁料想他会背信弃义突然攻击。”
巫念理直气壮地把女性特有的蛮横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惜,理直气壮是打不赢战争的,虽然战争讲究师出有名,可最终还是实力说了算。
“好,岱国可以口诛笔伐纪国的不义之举。但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如果和假设都解决不了问题。”
公输孟启把聚集的尖刺扒拉开,“齐门关”又孤零零的杵在那里。
“殿下,请问‘齐门关’现在有多少守军?”
田石愣了愣,回答道:
“大概有五六万,不六七万吧……”
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田石心里根本没底。
“就算是十万吧。殿下觉得十万守军面对‘无敌战神’的八十万虎狼之师能够坚持多久?”
“八十万!”
巫念惊呼,随即降低声音以询问的口气说道:
“难道纪军打下陈国、宋国没有损失吗?而且占领这两个国家也是需要兵力的吧。”
田石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打下,占领两个国家没理由不减员吧。
公输孟启把手一摆,说道: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我只是听传闻说季魁当年两万人马去白山剿匪,三个月后带回来六万军队。”
“重点是‘齐门关’的守军能否坚持到二殿下的援军赶到。”
“岱京城到‘齐门关’可是有一千一百里路啊!怎么也得四、五天吧。”
“至少五天。”
田石面色惨白的确认,作为王室子弟他对军中事务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援军4月3日才能抵达,从3月22日纪军围城算起,‘齐门关’要整整十天后才能迎来一支行军千里的疲惫之师。”
公输孟启手中的树枝慢慢地把一棵棵尖刺往“齐门关”的位置扒拉,口中还喃喃念叨:
“三年前家父曾带领工匠们去‘齐门关’更换过吊桥铁链,回来曾忧心忡忡地告诉老爷子,那地方城墙坍塌,城门破败,需要修葺的太多了。”
“抵挡‘无敌战神’十天……够呛!”
“好你个马后炮,那你为何不早说呢,上报朝廷也好早有准备啊!”
巫念抬手就想给他一鞭。
田石已缓缓摇头,上报朝廷有用,那现在“齐门关”早就陈兵数十万占据先机,令纪军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若是季魁,倒是不急于攻下‘齐门关’,不到十万人的兵力还不够纪军塞牙缝的。我会等,等到四十万援军到来,然后雷霆一击!”
“啵”公输孟启手中的树枝把刚刚扒拉到位的尖刺一扫而光。
“兄弟,你的意思是‘齐门关’根本守不住,而且,而且援军也是,也是……”
田石已经能够想象到是怎样的结果,他说话的嗓音都在发抖,地上一颗颗的尖刺仿佛全扎在他身上,让他刺痛,痛得钻心,痛到麻木。
“还有救吗……”
三殿下说出这个问题时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只是希望公输孟启能够说几句安慰的话,这样的情况它不会发生。
“有!”
公输孟启的回答很果断。
“啊!”
三殿下仿佛溺水者抓到一根稻草,他抓住公输孟启的双肩猛摇,急促地追问:
“怎么救!怎么办!”
公输孟启依然是用树枝把四散的尖刺扒拉到“岱严关”的位置。
“你是说放弃‘齐门关’,坚守‘岱严关’?”
田石脸色很难看。
“这种话我没有权利说,说了会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