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掌灯时分。
陆续有几波人到达公输家,这些人都是公输家的远亲,赶来参加4月17日,也就是后天的公输族长接掌仪式。
然而气氛却是冷清悲凉得很,公输族长又换新人了。
覃夫人介绍李姨娘,刘表姐给玛雅认识,留下她俩陪玛雅聊天。
便安排其他人早些休息。
裁缝还未休息,他要尽快将新族长的袍服做好,试试是否合身。
毕竟新任族长的身材太过特殊,比例异于常人。
酉时二刻。
新任族长的袍服刚刚赶制完成,裁缝就托着袍服端着簸箕装上剪子,尺子,针线就奔玛雅的房间赶去。
也就是之前公输孟启的房间。
玛雅忧心忡忡地坐在窗前,细长的手指仍紧摁着桌上的“錾金刻刀”。
李姨娘和刘表姐在对面陪着,三人彼此间本来就没话题,也只有这么相对无言。
倒是裁缝刚进门就打破尴尬。
“族长,新袍服赶好了。您先试试合身不?”
“刚巧姨娘和表小姐都在,也给看看可有哪里不妥贴的地儿,也好修改。”
李姨娘和刘表姐连忙起身帮忙配合着张罗。
玛雅慢慢站起,一只手依旧搭在“錾金刻刀”盒子上,公输家的传家至宝片刻也疏忽不得。
月白色的长袍掩映着蓝色肌肤透出幽幽荧光,显出神秘的气息。
李姨娘和刘表姐看得都迷茫了。
“咦,瞧我这眼神。这还有根线头没处理好呢。”
裁缝说着,拿起寒光闪闪的剪刀嚯的就朝玛雅纤细的腰间剪去。
李姨娘右手挥出,抓住玛雅一把搂到自己怀里躲过裁缝的剪刀。
刘表姐手中则多出对龙凤双环,右手持环砸向剪刀,左手持环攻向裁缝面门。
裁缝剪刀上扬挡住刘表姐左手攻击,身子已向后退,左手将桌上的簸箕拍出。
霎时间簸箕里的尺子,划粉,针线带着凌厉的呼啸射向三人。
“啊!”
玛雅惊呼。
“刻刀!”
裁缝一招逼退三人,左手早已把“錾金刻刀”的盒子抓住,略微掂量收入怀中。剪刀划出圆弧,大片寒芒扫出,左掌拍开窗户,身子弹射而出飞向窗外。
裁缝意在“錾金刻刀”攻击玛雅不过是虚晃一招,现在刻刀到手急速逃窜,还顺手射出一枚火箭。
李姨娘踢开桌子露出密道入口让玛雅进去之后立刻盖好,和刘表姐一前一后跃出窗外朝裁缝追去,就看到夜空中火星四散的火箭。
酉时三刻。
一支耀眼的火箭在岱京城西南夜空升起,火星四散。
黑夜中至少有上百条黑影扑向公输家。
旋即“咯咯”的机关开启声,“噹噹”的刀剑碰撞声,“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嘈杂的脚步声,凄厉的惨呼声,各种声响,各种呼号混乱成一片。
继而火起,四处漫延火光冲天。
巫念在北门看到冲天火光起自西南方向,马上想到公输家。正欲前往察看许洪福一把拉住她说:
“不可!谨防敌军调虎离山。”
“公输兄弟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坚守北门!”
巫念第一次从许洪福的口中听到“命令”一词,而且还是公输孟启下的,她楞了半晌决定遵守。
许洪福心里道公输兄弟还有道命令,就是揪住巫念别让她到处乱跑。
城外纪军斥侯也见到火光,飞报季胜。
季胜令,继续观察上报。
巫伯璩在王城是最先发现火起的,等到公输全家都陷于烈火之中后,他才下令派人前去察看。
毕竟王城的防御才是重中之重,任何动静都不能影响王城。
何况王城内并不平静,晚饭后禁军中有不少人出现呕吐腹泻症状,太医院已开始诊寻病因。
大火一直燃烧到第二天黎明才渐渐熄灭。整个公输府邸尽数化作断壁残垣,唯一幸存的是西边的森林,由于石壁的阻隔大火未能漫延到林中。
然而这场大火令整个岱京城的秩序变得混乱起来:偷盗抢劫,奸淫掳虐。官府无人也无力弹压,人心惶惶。
王城之内惶恐的气氛也在漫延。
一夜之间病倒的军士已超过两千,太医院束手无策。有传言是瘟疫爆发。
岱王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临时守备军的家属赶出王城。
巫伯璩极力劝阻,现在将临时守备军的家属赶出王城即使不引发哗变也会涣散军心,无法御敌。
巫伯璩立刻命人采集生病军士血液,以血灵检验发现竟是有人暗中下毒:
瘟病疫毒。
查明病因,却未能找出下毒的人,解毒也就难以进行。
巫伯璩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孤掌难鸣。
纪军大帐此刻士气高涨,衣甲鲜明。点卯完毕,闵行就向季胜陈述自己的意见:
“将军。末将每日观察岱京城的气象。昨夜至今,岱京城内乱象横生,灾祸频发,人气萎靡。”
“正是攻城良机。望将军早做决断!”
季胜颔首,叫出墨旬,递给他一个朱漆木匣。
墨旬屏息凝神仔细摩挲,突然并指一点:
开!
木匣打开赫然是“錾金刻刀”。
“你确定是‘錾金刻刀’?”
季胜问。
墨旬掂量再三,又拿出铁块刻划几道。点头正色道:
“绝对是公输家的传家至宝‘錾金刻刀’。”
季胜哈哈大笑。
“‘錾金刻刀’在此,说明公输家已经无人传承,公输机关已不足为虑了。”
“正是!”
墨旬回答。心里却泛起一阵兔死狐悲的失落之感:
公输机关没落,墨家呢。
季胜已大声喝道:
“众将听令!今日酉时全军出击!攻克岱京!”
纪军欢声雷动。
“洗血映云绢”拟定的三日后进攻将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改变,季胜绝不是个固守陈规的人。
能够十六做的事没必要强行拖到十七。
何况原来发出“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的潜伏者已经暴露身亡,公输已诛无须再等明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是个杀伐的好日子。
今晚十六夜,杀伐当月圆。
寒光浸天地,风雪正漫延。
岱京城北门城头,许洪福忽然感觉一阵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都四月天呢,咋还这么冷。
喝口红高粱压压,给爷们镇住了嘿。
巫念裹紧披风抵挡寒意侵袭,猛然抬头惊呼:
“许大哥!你看!”
旗杆上,月白色的旗帜被寒风席卷,上部分的“公”字被裹到里面,下边还歪歪斜斜的垂着个——
“输”
呸!
许洪福一大口酒喷出。
奶奶的!难道天意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