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龙彻底绝望了,他疯狂咆哮:
“公输孟启!老子和你拼了!哈哈哈——天助我也!顺风,顺风来了!小的们!放芦苇船,点火!”
“狗杂种,老子不信烧不死你。嘿嘿嘿……”
沈游龙说的芦苇船就是那三四十艘如渔舟般大小,轻快灵活的小船。船上装载的就是干芦苇、灯油等易燃物,这可是游龙寨的杀手锏。
在茫茫大江之上,只要风向有利,点燃芦苇船冲向敌船那将是绝佳的攻击手段。
沈游龙原本就是打算以月牙阵型包围公输孟启的船队,寻机点火攻击。谁知游龙寨的船只在千米之外就被发现,根本无法靠近包抄。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顺风之机发起最后一击。
喽啰们见二位当家的死状惨烈,总瓢把子也受伤洛水,一个个全都急红了眼。听得老大号令,立马跳上芦苇船,解开缆绳,趁着风势向公输孟启的船队猛冲过去。
当先两艘更是急不可耐的点着火,火焰瞬间腾起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起锚!本王座船前出阻挡火船,余船顺风撤退!”
公输孟启下令。
之所以如此调度,是因为公输孟启的座船经过特别改造,船上装有三十六处灭火水龙,自然能够应对火攻。
公输孟启也返回座舱,捧出一个木匣。对季殊叔侄道:
“二位少卿请带领所有人下到底舱,全都用布条塞住耳朵。本王会投下木牌指令,少卿按令指挥士卒即可。”
“这……”
季子搞不明白为何要塞住耳朵。
“少卿,这木匣中乃是夔牛腿骨。本王要用‘夔牛皮鼓’惩治这帮亡命之徒。”
“夔牛皮鼓”!
叔侄俩听过传说,懂了。连忙下到底舱吩咐士卒堵塞双耳,等候公输孟启的木牌指令。
乘着顺风之势芦苇船飞速逼近,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公输孟启投下木牌:
“划桨前进,目标正前方。”
座船迎着火船怼了上去。
沈游龙已被手下喽啰救上快船,见公输孟启竟然独领座船冲向火船不禁大为困惑:
咋的?狗杂种还真的是神灵下凡,水火不侵?
“小的们,稳住快船!本座要亲眼看着狗杂种葬身火海。”
“夔牛皮鼓”已制作完成,被安置在鼓架之上。公输孟启移动鼓架,将皮鼓喇叭状的扬声口对准扩音回荡。再次检查确定他自己的耳朵已塞得严丝合缝,才抡起夔牛腿骨,随时准备敲下致命一击。
两百米,一百米……
所有的芦苇船全都点燃,几十艘火船烧得江水都开始沸腾。
公输孟启已经能够感受到烈火的炙烤,发梢都几乎要焦黄卷曲了。
第二块木牌传到底舱:
“按压水龙,拦截火船。”
“哈哈哈!小的们你们看,那杂种快成烤猪啦!老二,老四!老大给你们报仇啦!抬酒来!倒江中,让二当家,四当家吃着烤猪肉下酒。”
沈游龙仰天狂笑。
游龙寨的酒还没倒出来,公输孟启的座船已经在开始喷射水柱了。三十六处水龙喷出三十六道水柱在座船四周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狂躁的火船立马发怵。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游龙看傻了,所有的手段都用尽居然伤不到公输孟启分毫。
他真的是要奔溃了。
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沈游龙猛然意识到不对,公输孟启的座船独自靠近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又是什么奇特的攻击手段。
“快!快退!掉转船头!”沈游龙惊慌失措地嘶喊。
这次沈游龙算是意识到了,可惜太晚。
公输孟启的攻击非但奇特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
扩音回荡机关顷刻间全部震碎,碎裂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碎片还在继续颤动,然后化作绿豆状的颗粒,颗粒不停跳动,一颗一颗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最终炸成粉末。
座船四周的水幕在一瞬间纷飞出无数水花,水花迸裂成水珠,水珠被抽成丝,摧成沫,秒成烟雾在风中扩散开来。
从沈游龙开始,到游龙寨每一个喽啰,他们都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响,然后就看到了对面一大蓬雾气慢慢地向自己飘来。
飘动的雾气像江面的波涛一般,一波一波的。
江水也跟着雾气荡漾起来,一波一波的,连江里的鱼儿都跃出水面,一波一波的跃动。
火船上的火焰似乎也受到感召,随着节奏一波一波的舞动,在水天之间荡漾出一波一波的红晕。
沈游龙喃喃地道:
“妖术!妖术——奶奶的,他玩的是妖……”
话未说完,他发现鲜血正从他的七窍一波一波地往外涌动。
“这……这!”
沈游龙瞪大双眼,眼珠子“啪嗒”掉下来一个,“啪嗒”又掉一个。
然后是牙齿,一颗一颗一颗……松动,脱落。
“天……”
一个字在喉咙里含糊了老半天,吐出来满嘴的牙齿合着血水。
也吐尽了沈游龙最后一口气。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似乎也被引发,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裹着层层乌云在当空聚集。
“嚓!”
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一道刺眼的亮光瞬间从鼓架上的“夔牛皮鼓”闪过,青铜的鼓腰“哧嗤”作响,继而裂成碎片。
公输孟启本能地将手中夔牛腿骨横在眼前抵挡那耀眼的亮光,只感觉夔牛腿骨微微颤抖,丝丝裂纹在光滑的骨面上漫延开来。
难道此举杀戮太重,有违天和。鼓腰,鼓槌竟被天雷劈裂。公输孟启看看掉落的青铜碎片,再瞧瞧手中撕裂的夔牛腿骨。
“并非本王刻意杀戮,实则是贼寇不除终究祸患。民心难安,社稷难定,君威难立!去吧!”
他抬手将夔牛腿骨抛大江中,连同皮鼓的青铜碎片也一并捡起扔出。
想先祖公输盘所著《盘书》三卷,尚要求缺失一门,天地灵运不可占尽。
想通此节公输孟启胸中郁积的戾气也随之一散而净。
集聚的乌云化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本就发怵的火船立马被浇得透心凉全熄灭。缕缕青烟随风飘逝,一场疾雨来得迅猛,收得突兀。
第三块木牌落入底舱:
“出舱”。
季殊季子当先拔下塞耳布条走了出来,虽说不过是片刻失聪,可回归天籁的感觉真好。
风声呼呼,江涛阵阵,就连江水拍打船身的响声都充满节奏感。
可转眼江面顿时大煞风景,江面上全是飘浮的死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令人触目心惊。
沈游龙尚且经不起“夔牛皮鼓”的震荡,何况游龙寨的一众喽啰,自然是无一幸存。
流出的鲜血合着浑浊的江水呈现出猪肝一样的绛紫色,沾满了残破的船只又四散漂染,浓浓的血腥就像无形的蛛网粘黏到身上,挥之不去。
此时刚过午时,烈日却躲进阴郁的云层,也让人感觉到阵阵阴森。
季殊季子见公输孟启拄着权杖静立船头,原想说几句恭维的话也被这阴森的气息压抑得难以开口。
公输孟启也没说话,仅打了个加速前进的手势。
船队加速穿过密密麻麻的浮尸,翻起绛紫色的血浪,继续向江都进发。
所有士卒都默不作声,唯一能听见的就是阵阵干呕及“哇哇——”的呕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