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然呵呵冷笑,银针已刺在沈织柔舌尖,只是并未有什么报复的动作,针尖的血滴比巫念的还小。
公输孟启的脸色变得铁青,又一个银碗推出。
还是相同的过程,红色、黄色瓷瓶摇晃倒出红色、黄色药液,血滴药液溶解化作清水,水中几缕黑丝极为细小。
公输孟启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静得像三九极寒的冰面。严如碧打个寒战,躲到床角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恕我等孤陋寡闻,神医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巫念大概已能猜到这是被人下了蛊毒,只是自己也算是此中行家没想到竟也着了道。
安道然瞪着巫念,抓住山羊胡子,恨不能拽下几根来。
“这位王后是巫国师巫家的人吧,当今天下能下此‘沉鱼蛊毒’的恐怕就只有巫家……”
“不可能!”公输孟启,田点点,沈织柔,异口同声。
巫念则轻轻摇头。
“我还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夫君昨夜的故事怕是与此有关吧。”
公输孟启盯着三个银碗,沉声道:
“神医还是说说这‘沉鱼蛊毒’的来历和如何解除吧。”
安道然的绿豆眼珠转了几转,开口道:
“若巫王后真不知道,那在下便来解读解读这‘沉鱼蛊毒’。‘百安堂’祖传的《偏方杂记》中曾提到此蛊毒,在前朝也就是元夏帝国统一之前出现过,也是和刚才那害人的方子一样,出现在宫闱之中,原名‘王的变异’。”
他此话一出,众人便已猜到此蛊的用意了。严如碧也从被窝里探出头,难道二位王后嫂嫂竟也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额,好像又不一样,她俩都怀有身孕呢……
安道然继续道:
“此蛊源于海外,是以水族鱼虫为原虫母体炼制的。你们看它的头部有个大大的吸盘,口器也隐藏在吸盘之中以吸食血液为生,尤其喜欢管壁,宮壁上凝结的血块和……”
“别说啦,神医。”田点点感觉浑身发麻,尤其是腹部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将自己腹中的胎儿包裹起来,像嗜血的蚂蟥一样贴上去不停地吸吮,啃噬……
这比吸吮,啃噬她自己的身体还要恐怖,还要心痛!
点点痛苦地瘫坐到床上,一只小手轻轻伸到她冰凉的手中,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严如碧,田点点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坚强。
“神医,为何我和她俩好像不一样。”巫念问。
安道然捋捋胡须解释道:
“若有放大镜就能看得更清楚些,巫王后的是尚未孵化的虫卵。王后出身巫家,打小就服用过一些抵抗蛊虫的药物吧,而这‘王的变异’秉性还算平和,无法对抗巫家药物故而不能孵化。”
公输孟启的权杖依次点过,三个银碗上便覆盖上一块水晶凸透镜,将水滴中的蛊虫,虫卵放大得清晰可见。
“耶。”绿豆眼一亮。
“这个可作诊金。”
沈织柔看了看她自己血滴的银碗,四条黑线在缓缓游动,一端有个大大的椭圆吸盘,粗略一看就和蚂蟥差不多,仔细分辨才能看到有鱼鳍,背鳍和鱼尾。
“洛水淼淼”也算是见识过许多水族鱼类的,却不曾见过此物种。想到这黑黢黢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游来游去还真是恶心恐怖。
“神医,它能长多大呢?”
安道然也在细细观察那蛊虫,闻言沉思半晌后道:
“据《偏方杂记》记载,此蛊虫在宿主体内两月即成熟繁殖,而后死去可随尿液排出。其生命周期也就在两三月之间。有控制得当者,适时用药可让蛊虫不再繁殖,仅一季已足矣。而令中蛊之人毫无察觉,事后亦无从查证。”
他没有说得更详尽,可是谁都清楚,只需一季蛊虫已足以吸吮,啃噬掉一个新生命。还完全不着痕迹。
“神医当有祛除蛊虫的法子。”这才是公输孟启关心的问题。
“嗯,看现在这蛊虫体型应该尚不足一月,祛除不是什么难事。此蛊毒的阴险之处便是性子极为平和,不易察觉,若使用得当反而是一剂良药。故后世有人将其比喻为‘沉鱼蛊毒’。”
“比如这位女将军不知你自己是否可有感觉,近来肤色光亮,色斑淡化,尤其早晚精力旺盛了许多……”
安道然话到最后已隐隐有些轻薄,他便打住不再说。
但沈织柔的感觉恰恰正是如此,虽然她已三十八岁,可女人终归是在意自己的容颜,近来她确实感觉自己容光焕发充满青春活力,还一直以为是吸吮过“龙血藤”的功效,不曾想竟是这“沉鱼蛊毒”清除了她血管中的淤积。
所以也未去体会他最后那句话中的更多含义。
“不过这位王后体内的蛊毒就……”安道然眯缝起小眼睛瞄了瞄田点点,那意思是要避开她谈论这话题。
公输孟启走到床边把点点的手握住。
“请神医直说无妨,本王与王后从来都是坦诚相见,共同面对,从不遮掩猜测。”
安道然的山羊胡子微微颤动了两下,说道:
“这蛊虫习性喜温暖怕寒凉,只需每日服用凉血之药,同时舌下含‘六阳丹’将蛊虫吸引过来,再以银针刺血将其排除。连续三日则可以祛除。”
“只是王后已动胎息,需要保胎安神断不可用寒凉之药。”
公输孟启明白了,巫念体内本身有抗体不惧蛊虫,沈织柔反而因祸得福,祛除也容易,偏偏就是点点比较难办。
巫念想了想说:
“现在蛊虫尚不足月,神医可否让点点妹妹先保胎,待胎息稳定后再祛除。这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点点虽然觉得那虫子在体内游走确实恶心恐怖,但首先保住腹中胎儿才是最重要的。
公输孟启轻轻拍拍她的小腹,柔声道:
“夫人我们都还很年轻,还是保护好夫人的身子要紧。这孩子嘛,有夫人的良田为夫多多耕耘,收获绝对是满满的……”
“去!这么多人在呢,亏你说得出口。可是陛下,臣妾真的很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么多人在,就数安道然最尴尬了。他又眯缝起眼睛扬起头盯着天花板:
“万豪客栈”的装修真是豪华啊,那梁上富贵花开贴的都是真金箔吧,亮闪闪的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神医可是在想其他法子,要不先拿末将来试药,或许能试出新方子。”沈织柔自告奋勇当小白鼠。
安道然昂首盯着天花板眼都没眨一下。
“换血!我和点点是姐妹,可以试试换血。”巫念知道祛除蛊毒的方法中就有通过换血解除的。
安道然昂首盯着天花板,山羊胡须抖动起来,因为他在开口说话。
“巫王后的法子恐怕只有请巫家人出手,这移花接木转嫁他人的‘移蛊之术’在下确实无能为力。巫家小姑或……”
他忽然觉得脖子冷嗖嗖的,仿佛连声带都被割断了,再也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