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登徒子!”
水府小主轻哼一声,甩袖而去。
“谢了。”姬夏低声呢喃道。
他望着一袭蓝袍远去,心上空落落的,忽而大喊一声:“归来之日,我定要揪下你的白纱。”
观佳人容颜,抚青丝,牵柔荑。
甚是美哉。
“公子,我还未备好梧桐、扶桑呢。”瞎目青年瞧见少年似是动了情,忍不住打趣道,“你若成亲的早,阿桑可拿不出换酒之物。”
姬夏挠头嘿嘿一笑,将蓝皮卷与戒指一同揣入怀里,而后向李家木屋走去。
“走,吉时快到了。”
几人随即跟上。
……
不久,众人来到了李家门前。
此时,屋前已经聚了百来人,多是李家的族人。
门上挂了红灯笼,贴了双喜字,一队敲锣打鼓的汉子守在门前,围着一顶大红花轿。
姬夏叩门而入,正遇上修禅人换了一身红装,面若桃花,缓缓走来。
“师兄,这一次的车马为驾,可备好了?”
李仲微微颔首,牵起少年的手,走到了花轿前。
清晨,云雾袅袅,烟霞渺渺。
李仲略一抬掌,浅笑着自九天之上捏了几缕白烟。
而后,有白马乘风而来。
“小师弟,该你牵马挡酒了。”李仲翻身上马,笑言道。
姬夏上前牵起缰绳,暂且抛却了三劫之事。
“走,接新娘去喽。”
顿时,锣鼓喧天。
……
薛家,第七岛屿。
自昨日夜里起,岛上迎客的钟声就不曾停过。
家主薛成嫁女,嫁的还是一尊长生佛,此等盛事,谁肯错过。
“薛李二家能够联姻,实乃吾等之幸啊。”
“是啊,薛沐这丫头也不知修了几世的缘。”
对海域百家而言,李家无意夺权,那是最好。
否则,此地再起祸乱,他们这些家小业小的,可经不起折腾。
“传闻,学堂昨日已经建成,李家的长生佛会送上三千卷佛经,用以后人观阅。”
“我也听说了,海域第一位夫子是薛家的第七先生。”
“第七先生,那是何人?”有人疑惑问道。
“慎言!”一旁的友人将之拉到角落,低声道,“就是那日夜里,绘族纹的老人。”
……
第三岛屿上,薛兰穿着一袭黄裙,立于高台之上。
“玄道,你何时娶我?”
身侧,岐山客苦笑一声:“你若是愿意,今日便可。”
薛兰轻哼一声,掩嘴而笑:“罢了,我这做姑姑的,可不能抢了沐儿的风头。”
姬玄道略松了口气。
而今,岐山将乱,或许二十年后,世上再无他姬玄道。
他又怎能误了佳人终生。
“明日,明日我们就磕头成亲。”薛兰轻轻依偎在岐山客的怀里,呢喃道,“可好?”
姬玄道暗叹一声,刚要出言婉拒,却觉察到胸前衣袍已是湿了一大块。
佳人红着眼,低声啜泣。
“好。”
姬玄道紧紧将佳人拥在怀里,他终于明白,今日若是不应下,才是误了薛兰一生。
……
第七岛屿,“平步青云”的府邸内。
薛沐坐在床边,穿一身凤冠霞帔,膝上摆了一块大红盖头,正在对镜梳妆。
“姐,怎么样?这可是最为上好的胭脂。”
薛礼双手拿着铜镜,立在姐姐身前。
薛沐红唇轻启,嗔怒道:“向你讨一盒胭脂,拖了二三月才肯去买,再晚几日,怕是姐姐都嫁去李家,用不上了。”
那一日,弟弟绑了她,又捆来一个修禅人,要为她配一门红事。
没成想,那个修禅人竟是李家公子,与她本就有父母之命。
造化弄人啊。
薛礼摸了摸脑袋,笑道:“哪能啊,小礼都算计好了,误不了事。”
薛沐哼哼了两声,又问道:“我听父亲说,你想去西边?”
“娘亲说想去西漠登山拜佛,我原是想陪她同去,可父亲说他也要去。”薛礼将铜镜摆在一旁的桌上,无奈道,“于是我就不去了。姐姐嫁去李家之后,总要在这边留个家,日后被人欺负了,也能寻到人给你撑腰。”
“学堂初成,你可以去多学些本事,至于家主之位,日后再作商榷也不迟。”
那一日,父亲要修禅人承诺,子嗣薛姓,择一人承家主之位。
“你也晓得,我与李仲,皆无争权之心。”
薛沐只求余生安定,相夫教子,而修禅人已修得长生,自是瞧不上薛家这点家业。
薛礼叹了口气,苦笑道:“父亲的话,就是规矩,改不得。况且,小礼浪荡惯了,你要我做一个草莽头子,或许会有些兴致,可要我日夜立于桌前,提笔书字,却太过为难了。”
一时,姐弟无话。
忽而,薛沐笑问道:“小礼,你年纪也不小了,何时去寻一门亲事?”
薛礼闻言,连连讨饶。
此时,外头有人叫喊“来了,来了。”
想必是迎亲的人到了。
薛沐轻吐一口气,拿起膝上的大红盖头,将之戴在头上。
而后,她抬起一只手:“小礼,扶姐姐出去。”
……
青潮之上,姬夏牵着白马,缓步踏水而来。
少年每走上一步,就有青莲自脚下升起,将之托住,不必忧虑会跌入水中。
身后,三十余人正卖力气地敲锣打鼓,皆是布履踏水,步步生莲。
修禅人身骑白马,浅笑地望着由远及近的薛家岛屿。
身后,苍禾、苍木、阿桑、木魁常度四人正抬着大红花轿,或面带笑意,或面露苦色。
“阿桑,别苦着脸,多笑些,等到来日你讨媳妇的时候,我也给你牵马抬轿。”
“公子,我双目尽瞎,抬轿不雅。”阿桑甚是不情愿,他本是一尊扶摇九天的长生金鹏,却沦为迈气力的轿夫。
“这是什么话,你再不雅,还能比得上我师兄常度?”
……
“祖爷爷,那是何物?”
“那是马。”
“什么是马,孙儿也想要。”
孩童抬头,却是瞧见老人抬起衣袖,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祖爷爷不哭,孙儿不要就是了。”
老人摸着孩童的脑袋,口中念叨着“好孩子”,却还是止不住清泪。
“痴儿,祖爷爷带你回家。”
“回家?”
“回祖爷爷的家,回祖爷爷在西边的老家。”
“老家有马吗?”
“有,到时候祖爷爷给你寻上十来匹,毛白的毛黄的毛黑的,任你耍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