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何意?”姬夏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被人瞧见了可就没处说理去了。”
然而,文戚却是轻哼一声,戏谑道:“你一稚子,毛都还未长全,便是被人瞧去了又如何?快些上来,择主之事将近,再瞻前顾后,怕是连汤也捞不着了。”
姬夏悻悻然一笑,牵起文戚的玉手,提足而上,攀上了马背。
不过,这一次他是坐于文戚身后,倒是没有软玉在背的艳福了。
“姐姐推算出龙脉所在的方位了?”
“没有。”文戚轻抚白马,浅笑道,“不过,你我身下白马便是此界生物,定是识得附近的山水之势。”
“对啊。”姬夏一拍脑袋,似是在怪责自己的愚笨。
“我师承先祖的一位友人,她的祖上乃是豢龙氏,能口念奇文,与禽兽攀谈。”彼时,文戚俯下身子,附耳白马,用一种晦涩的言语低语了一两句。
姬夏见此,顿觉有趣。
知天命者,皆有一二手不同寻常的手段。文戚修习的乃是勘山探水之术,可观山水之气运。不过,她被外人称作是未来的大商皇后,自是还藏有不少奇术异法。
话语禽兽,便是其一。
马儿似是听懂了人言,高扬马蹄,长嘶一声。
文戚娇喝一声,扯住了缰绳,身子微微后仰,撞到了姬夏的前胸。
透过那一抹红霞纹金的凤仪袍,姬夏感受到了些许温热,一股属于提笔弄墨的书生气息混杂着另一股空山新雨后的清香钻入了他的鼻尖,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文戚笑骂了一句“登徒子”,而后轻抚马耳,唤了一声“去。”
于是乎,白马奔袭于山林,四蹄似是乘风,一步三五丈,须臾间便是追上了前面的兽群。
随后,它步伐轻盈地穿梭于林野间,丝毫没有被树木所阻碍,向着某处赶赴而去。
身后,千余走兽似是疯癫了一般,尽皆迈步狂奔,追赶着白马的步子,足踏山涧,声若鼓鸣。
这一幕,仿佛是将帅领兵出征,又仿佛是帝王乘辇出行。
姬夏微微眯起眼,抓着凤仪袍的一角,环伺周遭。
碧水青山、凉风雨露,又有万千鸟兽加入了奔走。
一时间,此界乱了。
“姐姐身下的白马,很是不凡啊。”姬夏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
若是能抓些走兽带出去驯服为坐骑,岂非妙哉?
文戚瞧出了姬夏心中所想,于是泼了一盆冷水,浅笑道:“此界之物,皆已有主。便是你成了龙脉之主,也不能妄动。”
姬夏闻言,忍不住哀叹一声。
相逢无缘,实乃罪过。
他也明白,开辟此界的圣贤多半已经难以寻迹,要想得到这些先人的首肯也就没什么门路了。
“快到了。”良久之后,文戚呢喃了一声,吩咐道,“稍后,少说话,多做事,若是有把握成事,便不用顾忌。”
姬夏轻唔一声,微微颔首,四下望去,林木已是逐渐稀疏,唯有四五条江河纵横于黄土,奔腾不息。
偶尔能瞧见几个御剑乘风的青年,眉宇间略带桀骜,多半是某家权贵的子弟。
有泛舟江河之人,乘一叶扁舟,垂发抚琴。牛牛nnzne
有徒步行走之人,一步三五丈,粗布简衣,洒脱不羁。
也有赤身游于青潮里的魁梧汉子,由于太过卖力气,被水势扒拉了裤子,露出了半截屁股。
不过,更多的还是寻不到路的权贵子弟,被困囿在山林里,只能惨淡地等待盛事落幕。
“看来,知晓秘事的人并不少。”姬夏暗自思忖,除却武庚、仲夫之外,诸多阁老弟子也是阻碍他降伏龙脉的对手。
“龙脉认主,气运灌顶,古今唯有皇朝之主才能享此仙缘。传闻,夏商周历代皇主,只要谨慎修行,皆有入天门之日。”文戚冷哼一声,柳眉一竖,似是有些愠怒,“本来,坐上那个位子的,应是先祖才是。”
听闻此言,姬夏心底颇有些发怵。
文戚言语间似是藏了一桩关乎皇位更迭的秘事。
大商历代皇主登位,皆是杀伐累累,文家先祖年岁约莫有千余年,推算起来应该和上一任皇主子乙是一个辈分。
往昔旧事,古籍记载甚少,他并不了解。
不过,依照文戚今日之言,此事多半另有蹊跷。
文家先祖功败之后能够安然身退,不被皇主子乙清算,其中又藏了什么博弈?
姬夏不敢深算下去,他本是一介病怏稚子,奈何被女人算计牵扯进了一桩不亚于子泸篡位的旧事。
还是才疏学浅啊。
在外,诸事都有颜幸、苍禾为他筹划,他只负责耍些小聪明,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可一旦离开了两位先生,以他的才智,遇上文戚这种智虑不亚于夫子的人物,难免会被人算计。
姬夏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日后在外孤自行走,遇上了漂亮的女人可要提防着些。
日月同辉,斗转星移。
不多时,二人策马来到了江河汇聚的地方。
此地乃是一方深潭,长宽逾万丈,潭中央有一青山矗立,一条千余丈长的五爪金龙卧于其上,闭眸不语。
姬夏见此,颇有些诧异,他在东海见过周家老祖以帝王画龙术绘就的黑白双龙,比之当下可差了太多神韵。
周家老祖坦然赴死之时仍有一桩憾事,不能得见真龙,画龙难以点睛。
不过今日,他或许能够从龙脉身上悟得一二。
“太子妃到了。”
有一人走到白马前,躬身一礼。
姬夏四下望去,此地有三十余人,便是加上在途中奔走的,也不过百人之数。
千余子弟入界,能够寻到深潭一窥龙脉真容的,仅这些人而已。
“免礼。”文戚颇为冷淡地说道,随后提着竹篮翻身下马。
然而,在潮水起落之声四起的时候,有一道衣裳撕裂之音响起,甚是刺耳。
众人闻声皆侧头看来,却见马背上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微微蹙眉,手里抓了一块红纱。
红纱纹金,而姬夏手里的那块,正好纹了凤尾一角。
然后,众人又听见大商太子妃文戚切齿叫骂了一句“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