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3章 棋之道不在方桌(1 / 1)小沙弥不杀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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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商皇之令,请颜幸先生再入朝歌。”

西城门前,一行十数人策马而来,布衣铁甲,腰悬折扇,手持长枪。

“崇侯虎的走犬么。”季路冷笑一声,阔声道,“尔等身为学子,读了半生书,却写不来一个正字,又有何面目纵马于世?”

为首的一人解下铁盔,露出一张略带青涩的少年面庞,高举金令,笑斥道:“见令如见皇,季路先生,你得跪拜才是。”

“崇闵?”季路微微蹙眉,又道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你爹也真是舍得。”

崇闵,朝歌夫子崇侯虎之三子,年六十余,立于知命初期,乃是大商小公子榜第六人。

“诸城夫子,皆有见皇不跪之权,也只有你爹甘愿做人走犬,俯身舔趾。”季路言语间并未给人留情面,大斥道,“上梁不正,学风不正,这是朝歌学堂之耻!”

崇闵微微眯起眼,枪尖指着季路,笑里藏刀:“尊你一声先生,是看在儒家孔圣的面子上,你若是再对吾父不敬,可别怪我失了礼数。”

而后,他一挥长鞭,策马入城。

黄沙扬起,吹皱了一袭夫子袍,季路背过身去,望着那十数人纵马远去,微微摇头。

“还是来迟了一步。”

城门下,人多眼杂,若是肆意杀伐,他是尽兴了,可儒家就难以在大商立足了。

然而,就在崇闵一行人入城之时,却有两柄剑刺入了他身前的石板,阻下了他的去路。

瘦马高扬前蹄,长嘶不止。

街上的商贩行人们见此,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摊子,退后数十丈。

长平城内,东军数万甲士驻守于此,可由不得外人胡来。

便是商皇子辛乘辇入城,也得守这里的规矩。

“何人?”崇闵扯了扯嘴角,颇为桀骜地将金令挂在自己的胸前。

他固然行事鲁莽,但也不是愚蠢之徒。

长平城甲士多是白丁出身,苦权贵久矣。近百年来,亡于此城的权贵子弟不可胜数。

崇闵贵为夫子子嗣,因朝歌皇权更迭之旧事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甚是惜命。

于是他悬令于胸,以之护命。

见令如见皇,有此令在,便是长平城主也不敢杀了他。

彼时,有两袭长衫负手走出,一人谦逊含笑,一人面冷高傲。

“太子门客,午长。”

“太子门客,午尺。”

崇闵瞧见二人,微微眯起眼,他此次奔袭长平城,是为了一个故人,一桩旧事。

确切地说,是父亲的故人。

自小崇侯虎就经常提及一个人,夫子颜幸。

两百余年前,皇权更迭,三公之一的申公与颜幸对弈两局,一胜一负。3333xiashu

胜的那一日,申公带走了草堂学子卢生,也就是九皇子子泸。

负的那一日,颜幸拂袖出朝歌。

所以,父亲常说,棋局上的输赢并不重要,棋局外的博弈才是关键。

显然,颜幸在棋局外的两场对弈都输了。

后来,父亲崇侯虎被商皇子辛扶持坐上了朝歌夫子之位,勤恳授学两百年,严于律己,从未怠慢。

然而,因有珠玉在前,朝歌城的学子不肯称之为夫子。

所以,崇侯虎听闻颜幸先生在长平城露面的消息后,就遣他来此,请之入朝歌,论道于世。

“太子殿下要插手此事么?”崇闵肃然问道。

若是颜幸已入太子麾下,那可就麻烦了,如今大商又起皇权之争,而止戈城崇氏一脉的兴亡皆系于父亲一人。

两百余年前,父亲乃是八皇子子辛的幕僚,因算计了夫子颜幸,被赐下皇恩,取而代之。

两百余年后,眼看着刀戈就要再起,父亲深受旧事疾苦,却不愿再举干戈、置百姓于水火了。

“颜幸先生,是岐山公子姬夏的护道人。”午长浅笑一声,信手将长剑从石板拔出,浅笑道,“姬夏公子,是太子的友人。”

所以,尔等不能动颜幸先生。

崇闵大斥道:“吾等是奉了商皇之令!”

然而,午长作揖一礼,略带讥嘲道:“假借金令,可是死罪。”

朝歌距此甚远,颜幸入城不过七日,以商皇的脾性,怠于政事,又怎会这般快地遣人传令?

再者,便是遣人传令,来的也理应是商皇子辛的心腹南越骑,而非崇闵。

所以,此事有蹊跷。

“金令不假,可话却是假的。”彼时,夫子季路捏着一截青竹从城门缓缓走入,“两百余年前,崇侯虎是朝歌学堂讲师,授学之余,也负责摆弄整理学堂里的棋盘棋子。”

观望群众认出了夫子季路,皆是作揖行礼,以表敬意。

边陲之地,多是草莽,可季路不畏辛苦,有教无类授人以书,所以深得民心。

“区区一介摆棋人,又是如何攀上夫子之位的呢?”午尺躬身一礼,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季路冷笑一声,娓娓道出了一段秘事:“正逢皇权更迭之时,申公和颜幸先生对坐于草庐,执子饮茶。那一日,崇侯虎摆了一个残局,局中有玄机,瞧上去黑白双方势均,可实际上白子暗藏颓态,胜算难有一成。”

午长微微颔首,似是明悟了什么,猜测道:“颜幸先生执白子落败,于是出走朝歌城,难觅踪迹,直至前几日才在长平城现身。”

季路用青竹指着十数瘦马,痛斥道:“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汝父行事不正,枉读圣贤书!”

那是颜幸和申公对弈的第二局,输一次,便不能再入朝歌。

事后,颜幸来到长平城,和季路复盘数次,这才觉察到了阴谋。

不多久,朝歌传来崇侯虎攀上夫子之位的消息,二人这才确信是遭了他人的算计。

“吾父本就是商皇幕僚,在其位,谋其政,这也是圣贤之言。”崇闵微微抬头,面上并无愧疚,“执子之道,不在方桌,而在棋盘之外也,吾父行事,无愧于心。”

“小人行事,自然无愧于心。”季路仰天大笑,“这一枚金令,便是汝父邀功所得吧,以此假借商皇口谕,请颜幸先生再入朝歌,不知这一次崇侯虎在方桌外又摆了什么生死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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