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势快极,倏忽欺到那人跟前,却见那人袍袖连挥,团团蓝焰飘飞空中,组成一道蓝芒,拦住他的去路。
茅屋大火浓烟,烧红了半边天,这蓝焰在红光映照下,已然飘忽明灭,诡异无比。
他方才吃了大亏,险些葬身火窟,正自心有余悸,见蓝焰又至,登时气焰全消,使个“千斤坠”落到地面,向后连纵三下,退到南边围墙跟上,也不用转身打量,往上一跳,稳稳的站定墙头。
他沉声喝道:“我所料不错,你这个人果然大有来历,很不简单。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会。”越过围墙,消失在火光之外。
那人扛起了萧瑜,快步出门。
刘家的火势燃烧凶猛,一盏茶的时间,整个院子已被浓烟淹没,火舌窜动,梁木椽子毕剥作响,半边房顶塌陷下去。
左邻右舍受到惊动,早有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叫嚷着来回奔走,提桶拿锹,奔走灭火。老人妇孺则站在远处观望。
有的老人阅历丰富,关切着火势动向,展开苍老的喉咙,大声指点着灭火的方位进度。
小孩子受到惊吓,拽着母亲的下摆哭叫不休。
这般嘈杂喧闹,使萧瑜醒转过来,他视线朦胧,茫然四顾,正见到宗大婶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右手指着刘家,捶胸顿足的哭叫不休。两个邻居家的大妈在旁边竭力劝慰。
视线挪移,又见到火光映照下,一个人从边巷中斜刺里冲来,身形轻捷,直直的冲向火场。火光闪烁,照出那人神色惊恐,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哭喊。正是刘小铁。
他跑得太快,被谁放在地上的木桶绊倒,踉跄站起,再往前冲,却见一人越过人群,迎面过来,横臂圈腰,将他拦下,右掌劈落,在后颈上猛力一击。刘小铁登时脑袋低垂,晕厥过去。
那人抖臂松开刘小铁,另有一人快步过来,将他拦腰扛起。
两人一前一后,背向着人群,快步转入到刘小铁来时的那道小巷。
扛人的那位矮小肥胖,正是永安帮的黄梁栋。那出手之人身体粗壮,留着山羊胡子,萧瑜却没有见过。
他们身后,人们叫嚷忙乱,自顾不暇,没有人注意到刘小铁受击被掳。
萧瑜大急,张嘴狂呼,却只发出剧烈的咳嗽,他更加忧急,心神激荡之下,脑袋中嗡嗡作响,四肢无力的痉挛几下,竟又晕了过去。
且说那黑衣人扛着萧瑜快步奔走,刚转入左首的那条胡同,便见有人从墙上跳下,噗通一声,落地沉重。那人垂手握拳,横眉怒目的拦在两人的身前。却是严迅。
只听他大声斥道:“大胆狂徒,居然杀人放火,劫掠人质,真是丧尽天良,今日须饶你不得,走吧,跟我见门主去,听候发落。”
见那人毫不理会,严迅嘿的一声,踏步冲拳,迎面打去。
那人将萧瑜放下,让他依靠着墙壁坐好,深吸了一口气,便退步闪让,格臂挡开来招。
他跟那黑衣人对敌时全然处于下风,连中三掌,似是毫无招架之力,靠火术娴熟,才勉强脱身,显出身手愚笨,武功拙劣。
但他跟严迅对敌,数招一过,情势又自不同。
只见他长臂探掌,踢腿腾挪,出手缓慢,绵软无力,便如练武拆招一样,但角度拿捏准确,进退有度。严迅拳风呼呼,全力抢攻,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跟方才迥然不同。显然是他刚才心有顾忌,没有施展真实功夫。
严迅见对方手底下着实不弱,也感纳闷,不知旌德县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好手。
他是遵照门主的吩咐,来到这里察看究竟。
今日白天,他们在河谷中一败涂地,死伤惨重,后来元锋、督官和县令大人先后去到。那督官札木儿海脑袋里装的全是马奶酒,却又自以为最是恪尽职守,见到这些人胆敢公然械斗,还闹出了人命,登时大发雷霆,当场便要将言老大等人抓捕下狱。
王伯善力主持重,好生求情,札木儿海碍于这位同僚的情面,才火气稍敛,却要言老大等人磕头拜谢,答应赔偿元锋大笔的金银,作为仓库损害,人员医治的费用。
赔人损失,为人医治,都不在话下,言老大既然已经认栽,便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的凶杀斗殴,死就死了,伤就伤了,大丈夫敢作敢当,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却从来没有过要当面跪谢的。
言老大嘿了一声,怫然不悦。
他是高手风范,涵养宽容,严迅却将这当作奇耻大辱,当场便发作起来。两个元兵气势汹汹的上前强制门主磕头,被他飞腿两出,踢成了滚地葫芦。
札木儿海怒不可遏,要兀良护卫亲自出手,将这个浑人拿下治罪。
他一直认为蒙古骑兵所向无敌,挡者披靡,像麾下的兀良护卫这等勇士,要来对付什么江湖好汉,汪洋大盗,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手到擒来。
那些个什么飞檐走壁、杀人于无形的高手侠客,不过是这个孱弱的族群自己编造的神话罢了。
否则的话,他们又怎么会不堪一击,举国纳降,俯首帖耳的做了大蒙古帝国的顺民呢!
那兀良护卫也果真勇猛,一往无前的扑杀过去,马刀挥舞,寒光闪闪,看起来杀气十足,令人生畏。
只是有些不怎么中用。三招一过,被严迅夺过了马刀,反劈过来,及面而止,刀刃贴到了鼻梁上,划出一道血线。
兀良护卫自然不服气,以为是这汉人使诈,侥幸得手。他脱下了铠甲铁盔,再度冲上。五招之后,又被严迅反拿住了双臂,整个身体被人制住,除了一颗脑袋滑稽的晃来晃去,已毫无反制余地。
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有一丁点的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严迅顾忌他的身份脸面,手下留情,他这个时候适可而止,还不算丢人。
但这位兀良猛将同他的主上保持一致,自认为威猛无俦,天下无敌,他冲冠一怒的时候,汉人早该吓得瑟瑟发抖,哀恳求饶才对,实在不该起而反抗,不仅起而反抗,还反抗得有攻有守,有声有色,是可忍孰不可忍,非要大发神威,揍得他跪地求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