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听到的是爹爹的声音,爹爹说道:
“老二,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豪杰这孩子许给了我六千户牧民,谁听了这个,不会动心呢?可是,恰恰因此,我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狼主,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个嘶哑的声音,正是刘二叔。
爹爹又道:“我与上官豪杰私相授受,做那卑鄙龌龊的勾当,一旦他果然登上了族长大位,却又反悔,我岂不是大大的吃亏么?”
“啊哟,狼主,不至于此吧。”
“未必,未必!拨付三千户牧民的条件,对方不太会反悔,如果是六千户牧民,那可就说不准了。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与兄弟们劫了一个百余户的小部落,不就是因为分赃不均……咳,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显然,薛老丈是觉得,早年间的那些龌龊勾当即使对于刘老二这个心腹之人也是不可多讲的。
“可是,慕尚根大人那边许给您的几处牧场,相比于豪杰大少爷的条件,可就寒酸许多了。简直是可笑。”
“未必,未必,呵呵……”爹爹笑道。
爹爹的那付拈髯微笑、得意自满的神情似乎就浮现在薛红薇的眼前。
又听得爹爹继续说道:“……我直到现在才懂得了为什么上官老兄弟与鲜于老盟主这么看重那些汉人们的原因了。慕尚根大人许给我的这几片牧场,虽然偏处南陲,水草也不算丰美,但却与汉地相连,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处,是极有厚利的。”
“在下不解,还望主公赐教。”刘老二困惑的声音响起。
“嗯,不着急,不着急,待我过几天空闲下来,再慢慢对你解释。”
“是,”刘老二应了一声。
沉默片刻,刘老二又说道:“可是,主公毕竟曾经答应过鲜于盟主,要竭力相助豪杰大少爷夺取族长之位,如果不能成功的话,如何去向鲜于盟主交待呢?”
“哼,提起这个我就生气,鲜于老儿不是好东西,对我竟然也耍手腕,暗中算计,可恨之极!”
“啊,老狼主,这话从何说起呀!”
薛老丈哼哼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道:“豪杰这孩儿,违背了在调解大会上立下的誓言,想要做那手足相残之事,老天也不容他哩。”
刘老二应道:“是,是,可是,这片话儿却说不服鲜于盟主的呀。”
好像刘老二这句话很幽默,爹爹听了,哈哈大笑。
笑罢,爹爹又说道:“不妨,不妨,我揣摩鲜于盟主的用意,是想要使得上官部落处于内部不和、纷纭散乱的状态,这样的话,上官部落就无法一致对外,逐渐衰落了。呵呵,这个嘛,倒也很对我的胃口。”
“那又怎样?”刘老二困惑地问道。
“所以嘛,即使豪杰偷袭失败,他的名誉完全破产了,可是,不是还有上官英杰吗?英杰也比文若孩儿的年纪大呀,我可以支持英杰,仍然可以把一潭清水扰浑。这样的话,鲜于盟主仍然还是需要我的。”
“未必,未必!”
“噢?老二,你有什么看法?讲来听听。”
“老狼主,您想想,英杰二少爷的人品如何?族内会有多少人支持他?”
室内一片沉默,好像爹爹在认真思考。
“老狼主,英杰与他大哥相比,如何?”
“嗯,英杰这孩子比他大哥差远了。”
“是啊,是啊,我担心这位二少爷呀,终究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也许,恰恰因为他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才更喜欢他!”爹爹说道。
“老狼主,您毕竟是外人,如果干涉上官氏家务太明显了,可能反而激起上官族人们的同仇敌忾之情,不可不防呀。”
爹爹矍然说道:“老二,你这话有理,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又沉默了许久,刘二叔道:“当下之计,老狼主有两个选择:第一,相助大少爷偷袭牙帐,事成之后,鲜于盟主必定欢喜。而且,大少爷用卑鄙手段害死了文若小少爷,族中必然有人不满,那么,老狼主就有了可乘机了。”
薛红薇听到“大少爷用卑鄙手段害死了文若小少爷”这句话,心中一阵惊恐害怕。
爹爹道,“嗯,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刘二叔又道,“相助文若小少爷揭破豪杰大少爷的阴谋,不过,这样的话,就一定要除掉大少爷了。”
“为什么?担心他报复我吗?”爹爹问道。
“也不尽然,老狼主您想一想啊,大少爷兴兵作乱,一旦失败,在族内必无立足之地了。如果我是文若小少爷的谋士,我就建议小少爷不要处死上官豪杰,而是流放他,但要保证他活得好好的。”
“老二,你让我想想……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上官豪杰活着,但又流亡在外,那么,即使文若孩儿突然死亡了,上官英杰也不能得到任何好处……嗯,既然如此,文若就不会突然死亡了,是不是?”
“正是。”刘老二嘶声应道。
“唔,唔……”薛老丈的口气,好像是在认真地考虑刘老二的言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对就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啦!”
“老狼主明见!”刘二叔恭维说道。
“啊,老二,你真是我的好助手,”爹爹夸奖道,“今天已经很晚了……”
听到这里,薛红薇不敢再偷听了,蹑手蹑脚地走开十余步,就急匆匆地奔回自己的寝帐去了。
躺在床上,薛红薇感到又惊又怕,头脑里思绪纷杂,睡意全无,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头脑里还不断地闪现着那句可怕的话:
“大少爷用卑鄙手段害死了文若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