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颍抬起头来,看着薛老丈,笑道:
“回禀老狼主,史林大人吃过早饭以后,便骑马离开薛营了。约摸走了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吧。担心薛老狼主追赶,必定是一路狂奔,怕是去了已有百里之遥了。”
“噢?”薛老丈皱起了双眉,面露愠色。
便是侍立在左右的将吏们,听了这使节的话,也暗自摇头,十分不满。做为一名使节,竟然不告而别,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
薛老丈说道:“史林老弟临走之前,怎么也不与我打个招呼呢?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追赶他呢?你这小后生,讲话荒唐!岂不可笑。”
郑文颍冷笑一声,道:“咱们史林大人,乃是上官主公的心腹股肱重臣,方今乱世,敌友莫辨。我家主公诸多政务必要先向史林大人咨询商议,然后才可以放心施行的。此次遣史林大人为使,本来主公是十分不舍的,终是顾虑到与薛老丈的情谊,这才忍心放行。临行之时,叮嘱史林大人早去早回,不可迟误。却不料想,薛老丈人面兽心,暗藏诡计,欲要加害上官主公。史林大人今早才得了消息,十分焦急,这才对我说道,‘史林年轻的时候,以勇武侍奉上官氏,每战辄思必死,不敢爱生。侥天之幸,身经百战,未曾夭寿。如今年纪大啦,人情世故也历练得多了。史林现今以谋略智慧辅佐少主公,不敢轻易言死,只希望自己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遇事提防,教少主人不要被那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老贼们戏耍欺骗,就算是对得起上官老主公啦……”
左右的薛军将校们听到郑文颍的话里有辱骂老狼主之言,俱都怒诉喝骂,鼓噪起来,打断了郑文颍的话头。更有侍卫们便要奔上前来捉拿郑文颍。
薛老丈瞪了瞪眼睛,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将校们这才又安静了下来。向着郑文颍怒目而视。
这时的郑文颍镇定从容,毫不畏惧,侃侃而谈:
“于是,我就对史林大人说,‘两国交兵,尚且不斩使者,咱们与薛营,乃是友邦,大人何出此言?’史林大人半晌不答,却摇头叹道,‘豁剌都儿老弟是个直心肠的好汉子,做事却不把细。那个蜡丸密信岂有当着薛营众人交与我的道理?都被薛营的奸细看了去了,必定报与老狼主知晓。老狼主稍一思索,使明其理。怎肯轻易放我回去?我既然得知了这蜡丸密信的消息,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回上官部落,替少主公出谋划策,解此危局呢!’……”
听到这里,薛狼主满脸都是困惑迷茫的神情,吃力地问道:
“什么蜡丸密信?
郑文颍眨了眨眼,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急忙‘呵呵’冷笑一声,掩饰过去。
王勇在帐外看得亲切,暗想:“那‘豁剌都儿’明明就是比德兄弟嘛,这件事一定是史林大哥与文颍串通了,来捉弄薛老丈的。可是,为什么呀?是了,是了!她既然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今日这场祸事不小。无论如何,我只是拚命保护住她,生死两字,听天由命吧!”
听得薛老丈的疑问,左右将校们面面相觑,俱都摸不着头脑。一名矮小精悍,面色黝黑的将领跨出队列,抱拳叫道:“老狼主,末将晓得此事!”
王勇看了看他,依稀记得,史林军爷在大食堂里手握蜡丸之时,这人也是在场的许多薛军军官之一。
薛老丈叫道:“秃头老三,你知道这件事吗?甚好,甚好,从头讲来。”
“这个……”这名军官左右一望,略一犹豫。
薛老丈会意,点头道:“你到我近前来,对着我的耳朵根子讲,唉,年纪大啦,听不清楚啦!”
秃头老三的大黑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谄笑,奔到薛老丈的身边,俯下腰身,后面高高地撅起屁股,在薛老丈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讲了起来。旁边的人都听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
薛老丈一边仔细倾听,一边不时点头,嘴里“唔……唔……嗯……嗯……”地应和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不停地打量着郑文颍。
郑文颍负手而立,似玉树临风,面色坦然,全无惧色。
须臾,讲叙已毕,秃头老三直起腰来。薛老丈说道:“老三,你这件事办得好,重重有赏!你先退下吧。”
秃头老三应诺一声,得意洋洋地走回了自己的行列。
薛老丈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大帐内外,鸦雀无声。当其时也,便是有一段枯枝落下来,在大帐外的空地上跌得粉碎,所有的人也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