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浒河南岸的朱涂兄弟大营里,也正是天色刚刚麻麻亮,昨夜的通宵狂欢之后,剩酒殘炙,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朱涂族人们都刚刚进入睡乡,酣睡正浓。大营内外,寂静无声。朱涂兄弟刚刚巡营回来,在中军大帐前跳下马来,遣散了待从们,只留下刺秃儿领着十余名卫兵在大帐周围巡逻。随后,兄弟二人携手走进了大营。
朱涂铁锤面色焦虑,颇有怒气,坐在帐中,愤愤地说道:
“我原来打算着清晨便出兵追击,尽歼丑类。可是,看看这个样子,怕是今天一整天都无法出动了,好不教人烦恼。”
朱涂野驴安慰兄长,说道:“大哥,敌人破败之余,无能为力了。便迟了一日,也无大碍。”
朱涂铁锤怒道:“兄弟,你怎么也说这种混话!”
朱涂野驴便不敢再劝了。稍停顿一会儿,朱涂野驴又笑道:
“大哥,刚才酒宴之上,最后一巡敬酒之时,我就没看见薛营的那位固伦小师爷。后来,咱们相送薛公子与渥斡队长出营,仍是没见着这个小家伙,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席而去,也不打个招呼呢?”
朱涂铁锤摇摇头,说道:“理他则甚!”
野驴看了看大哥,又道:“大哥,若不是薛公子他们赖着不走,渥斡队长一杯一杯地给咱们敬酒,咱们脱不开身,只得整夜陪着他们。否则的话,也不会耽误今早出兵了。”
铁锤点点头,说道:“兄弟,你也看出来啦?我就怀疑薛公子是故意的。平日与他议事,闲话谈不了两、三句就散了,可从没像今天这样过呀!”
野驴点头,“幸亏渥斡队长会讲笑话,又行得一手好酒令,否则的话,这顿酒吃的,可算是不尴不尬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朱涂铁锤忿忿地说道:“乘胜追击,一劳永逸,多好的机会呀,薛公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野驴阴测测地说道:“也许,薛公子的心里……明白着呢!”
“噢?兄弟,你此言何意?”朱涂铁锤矍然问道。
“大哥!”野驴说道,“昨日战阵之上,薛公子就想要招降佐列老贼,是不是?”
“嗯!是的。”
“大哥,后来,薛公子又封刀不杀,韦隆人的头领们都被擒入了薛营。刚才酒筵之上,我屡次暗示薛公子,请问他想要怎么处置这些俘虏呀?哼,薛公子装糊涂,不回应我,其意叵测,咱们不可不防呀!”
“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薛公子想要收买人心么?”
“但愿我之所料不准。“
“可是,薛老狼主答应过我,这韦隆人的草场任由我与上官图真这恶贼平分,薛氏决不染指的呀!”
“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
朱涂铁锤点点头,深以兄弟所言为然,他正欲开口再说,忽然听得帐外有人高喝一声,“拿刺客!”紧接着一阵喧呼奔走声,拳脚相加的打斗声,还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叫喊呼痛的声音。
朱涂铁锤一惊,大声喝道:“帐外何事?”
毡帘挑起,七八名健卒挟持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瘦小男子闯了进来。这名瘦小男子的帽子早已被打掉,发辫散乱,似乎年纪不大。双臂被反剪在背后,两名壮汉扳住他的肩头,迫使之弯腰低头,好像是一只大虾米,跌跌撞撞地被推搡了进来。
刺秃儿叫道:“大爷,二爷!兄弟们巡营,捉住刺客一名。这小贼爬在帐幕之后,伸长了脖子向帐内偷听,必定不是好人。”
朱涂铁锤怒道:“推了出去,乱棍打死!”
众健卒们齐声应诺。
这个瘦小的男子又尖声叫道:“误会啦,误会啦,我不是刺客!呜呜,呜呜!”
朱涂铁锤听着这个声音颇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此人是谁,心下更恼怒,却又想道:“我兄弟以暴力杀人而谮位窃权,暗中痛恨我兄弟的族人们一定很多,倒是要察出背后唆使之人。”
想到这里,朱涂铁锤又急忙说道:“先不要打死他,等到天亮以后,我亲自审讯。”
众人又是一声应诺。
忽然,耳中听见兄弟的声音说道:“咦?这不是固伦小师爷吗?巧得很了,刚才我与大哥还提起你了呢!怎么,小师爷没与薛公子一起回去吗?”
这瘦小男子立即说道:“不错,不错,我正是固伦有桓呀,请贤昆仲吩咐兄弟们住手,我不是刺客,我不是刺客。啊呦,好痛,好痛。”
“嗯,固伦小师爷当然不是刺客,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还不快快放手!”
朱涂野驴说着,一面看向了大哥。
朱涂铁锤沉声说道:“既然是固伦师爷,当然不是刺客,快快住手,你们都退出去吧!”
众人看见错打了薛营里的贵宾,俱都惴惴不安,松开了手,悄悄地溜出帐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