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口中的“黄龙”其实就是苍所住的那栋碉堡一样的房子。作为在毁灭的日暮城仅存的五栋建筑之一，并且还大模大样的矗立在五栋建筑正中，它着实显眼。

在走进去之前，焰杵在外面仔仔细细的把它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些建筑是苍在整个城市范围设立的魔法阵的一部分，分别占据着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为了保护它们，苍一定下了大工夫。但再怎么说它也刚刚被飞机正面撞上，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万一它轰的一下塌了就相当不妙。焰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比帮妹妹挑衣服时还仔细，直到确定了房子上真的一条裂缝都没有才敢进门。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似乎就算塌下来了，灵的状态也可以直接从废墟中穿出来来着……

没错，他现在不是人，是灵，但却没有死，而是介于生与死的状态。由于曾从15米高的地方摔落，又长时间将身体暴露在真空中，加上过度使用能力，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放在正常状态下他很快就会死去——所以一个叫曦的女孩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他变成了成灵，用匕首中的力量维持他的生命。匕首中的力量只能维持他灵的状态30天。自送走曦后已经过了快一周，刚刚击落敌机又多花了一些力量，留给他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苍如往常一样一个人待在会议室中。会议室是从本来就不大的房子中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非常狭小，只够放一个小圆桌，座五六个人。虽然苍座在门对面那个位置，但打开门，他还是近在咫尺。桌子上摆着地图与白纸，散着几只记号笔，以及作为标记使用的棋子。苍正在地图上用记号笔画着什么，顿一顿，往地图上放几个棋子，想一想，又拿了开去。听到焰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的就问道：“焰，过白水关，经银月城，然后直取都城夺得权力。或是帅军强越大裂谷，突袭南方隔离区，解救患者增加我们实力。你会怎么选？”

“一吧，直取都城。”

苍“嗯”了一声，在地图上又画了几个记号。

“你不问我理由？”

“和我意见相同，所以没必要问。”

“那如果不同呢？”

“我已经深思熟虑得出结论。对这个结论抱有不同意见的人一定是愚者。那就更没必要听。”

焰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在苍的脸上留下一个掌印。

“对了，”苍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焰：“刚刚我在房间里好像听到了很大的一个声音，和我父亲的骂声一样大，你知道是什么么？”

没什么，只是一架飞机撞到你房子了而已，和你父亲的骂声怎么比。焰在心里暗暗吐槽着，但嘴上却这么说：“不知道，我刚刚在对付那些轰炸机，没有注意这边。是不是魄吃坏肚子了？。”

“可能，这几天一直吃土豆，我也感觉肚子不舒服。明明撒了很多葱油，却一只鸟也抓不到。那些轰炸机怎么样了？”

“能击坠的已经全部击坠了。”

“真棒！我就知道交给你绝对没有问题。全部击坠，这样就能好好的震慑一下城外的敌军了。”

其实有一架因为超出了视野跑走了，还有一架直接撞到了你房子上。但焰感觉就算不说也没关系。没关系，大概。

“这是说好的东西。”苍将一张黑白照片飞到焰的面前。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抱着一个奇怪的琴。

“这啥？不像是教堂里见过的竖琴。”

“鲁特琴，吟游诗人喜欢用的东西。现在确实不多见了。”

“她能治好我的身体？”

“她不行。但是她可以给你转介一个密医。只要向她表明自己是巴瑞耶综合症——我真不想用这个名词——是巴瑞耶综合症的患者就好。”

“她在哪里？”

苍挥了挥手：“银月城。由于在我的进军路线上，你最好尽快出发。”

当焰走出会议室，前往大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魄就抱着一束花站在大门旁。

“你要的花。这已经是布置在房子里的最后一束了，再要也没有了。”

焰小声道了声谢。

“送给妹妹？”

“森？她大概更希望我送她一些书。”

“真是怪人。在生死边缘，居然还会去注意一束花。”

“生死边缘的人，对花的盛开才更为关心。”

“可上次你的妹妹还问我要走了一个棺材！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兄妹的想法，棺材！”

“贵族的房子里面居然存放着一个棺材，无法理解的应该是我们这边才对。”

“有什么问题么？少爷连他的墓地都准备好了。他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的。”

“我这种只想着活下去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了。”焰摇摇头，将那束花接过。

“你们今天就要离开？”

“今晚。乘着夜色出城。”

“那，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有时会在送丧时说，还是说一路顺风吧。”焰挥了挥手，跨过魄向门口走去。只听森在背后冷冷的说道：“是一路走好，我没有说错。”

一股可怕的杀意从背后袭来。焰大惊，连忙转过身去。却见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焰稍舒口气，心脏却仍然跳的厉害。捏了捏衣角，湿哒哒的已经被汗水浸湿。

但魄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友善:“现在的你不会被兵刃伤到，我不会傻到动你。但一旦你治好身体，解除了活灵的状态，我要杀你就易如反掌。你的能力只对你看到的东西有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你的背后，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在你转过头前，我的匕首就能抹开你的脖子。”

焰强笑道：“魄小姐，你什么意思？”

“少爷不知道，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刚刚那两架轰炸机，一架超出了你的视野范围姑且不提。另一架撞上来的，其实你是可以阻止它的吧？为什么你只是在一边看着？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焰将头低下。他确实可以阻止那架飞机。但当看到飞机撞向苍的住所时，他犹豫了。

日暮城还在的时候，他住在塑料板搭起来的简易房子中，那边地势低洼，阴暗潮湿，一年到头太阳照不到几次。每次抬起头来寻找太阳，就看到贵族们那一栋栋高大的建筑挡在上方，在他、在他的房子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每天晚上，透过烛火，从纸窗之中看到那些高楼大厦闪烁着斑斓的霓虹灯，他就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贵族与平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此，当看到那架飞机向苍的住所撞上去时，他不仅没有阻止，内心深处反而产生了一股邪恶的期待。

“源遭受着全世界的恶意而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她有着与那巨大的恶意匹配的力量。但你不同，你靠着那个女孩的力量战胜了源，但是你看，没有那个女孩的帮助，你连全歼一个轰炸机小队都做不到；如果你不是活灵的状态，你刚刚就被我用刀逼问；甚至你现在还能保持理智，也是因为那个女孩。源出现后共和国放养了你五年，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谢提醒。靠我一个人的力量确实难以活下去。治好身体后我会回来，不会跑走的。”焰小声说道。

“知道了就快点走吧。阵风的那群人马上就会过来，少爷虽然不在意，但他们可不太喜欢你。”魄将双手放到焰的肩上，将他往大门的方向推了一把。被推出门前，焰听到了她在耳边的低语：“如果你敢背叛少爷，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另外，我才没有吃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