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榻,许仙从怀中摸出那枚黑色的城隍印,隐有死灵之气弥漫,这东西还是昨夜鬼王最后爆炸时,被他收到手中的,只不过早先一直忘了这件事。
这枚黑色法印只有巴掌大小,正方刻着山水城郭,精巧隽致,隐隐能看出是钱塘城附近的风貌,印身周边则刻有古朴繁复的花纹,铭文法度。反过来的印底则是‘钱塘城隍法印’六个方正古篆。
许仙将之托在掌中,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望着这枚法印,心中生出几分疑惑,若那鬼王原本是钱塘县的城隍,又怎么会自甘堕落,成为这鬼市之主呢?
真炁下意识的灌注其中,法印之忽然泛起一层黑光,瞬息将他笼罩,眼前闪过一幅幅流水般的画面。
良久,许仙方才轻轻一叹,将这枚法印收起,已然明白事情始末。
百年之前,鬼王本是钱塘县中的城隍,守护一方乡民平安,香火繁盛。而城隍说白了就是阴间的县太爷,同样是阴鬼之身,因生前有大功德,死后才入神道,主持阴间之事,审鬼判案,执法往生,但总也得不到进入冥府司差的机会。
神道之法,集众生香火愿力,虽能延寿,却依旧并非不死。
直到某日,阴差阳错之下吞吃了一具阴魂,忍不住力量的诱惑,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干脆跑去城外鬼市厮混,做起了一方鬼王。而这城隍法印受到鬼气污染,也变成如今的这番模样。
许仙观罢印中留痕,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大道茫茫,不成天仙,终为土灰。白素贞修行一千七百年,来到西湖报恩,不也是为了求取那一线仙道机缘吗?以自己的修道天资,亦不知是否能够踏足此道,但总要去为之努力的吧!
吃过早饭,就同孔攸到堂中课,铃声刚落,就见一名身材高大,长相颇为俊美的年轻男子夹着书卷走了进来,正是韩逸轩。
韩逸轩目光在堂下扫过,目光在窗边的许仙身微微一顿,便就将书卷打开,朗声道:“今天我们讲……”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教舍当中。
许仙对于读书的事着实不大在意,本还想着以书遮面,偷懒小憩,没想到韩逸轩目光不时望来,叫他心中想法一空。到后来,对方更是干脆时时提问他书中的问题,引得一众学生纷纷把目光向他看来。
许仙苦笑,这是闹哪儿出啊,自己不就昨天一天没来课吗?好在自从他修道之后,思维敏捷。韩逸轩问题虽多,他竟也一一答了。
好容易熬到放学之时,许仙本待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许仙,你等会儿再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身边的孔攸对他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然后就溜去了食堂,许仙不由暗道一声没义气。
等室内只剩下两人,许仙回头冲韩逸轩笑道:“韩先生,您找我有事?”
韩逸轩看着他,神情严肃道:“你昨日无故缺堂,干什么去了?”
许仙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当即道:“昨天家中有些急事,所以才匆匆忙忙赶了回去。忘了同先生您请辞,确实是学生的过错。”
韩逸轩闻言点头,一板一眼道:“以后记得按照书院里的章程办事。若然人人都如你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课还怎么讲下去?我知你才学不凡,天资聪颖,更应该勤恳为学,莫要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资。”
许仙只得连连称是,神情态度极为诚恳,这个时候不表现的好点儿还等什么?就又听韩逸轩道:“昨天之事,我若不罚你,恐怕难以服众。”
许仙道:“先生您尽管吩咐好了,学生必定遵从,甘愿受罚。”心道要不然您就打我几戒尺好了,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韩逸轩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状似随意道:“正好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过段时间有另外几家书院的学子要来,你就代表我们书院去招待一番。”
许仙一愣,“好啊!”这就是所谓的惩罚,也太简单了吧?忽然看见韩逸轩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韩逸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就迈步离去,直走到许仙看不到的地方,一直绷着的脸却忽然放松下来,忍不住哈哈一笑,这下人选总算是够了。原本他还有些发愁,以许仙咸鱼的性子不愿去参加这种事,哪知这小子居然无故旷学,叫他抓住了把柄,真是天助我也。
几名路过的学子见到韩逸轩一个人站在路边傻笑,顿时面面相觑,韩教员这是怎么了?
许仙刚刚走出教舍,孔攸和郭远钧两人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倒把他吓了一跳。孔攸看着他道:“韩先生怎么说?”
许仙耸耸肩膀,道:“他让我过些时候去招待另外几家书院的学子……”话刚说完,就见孔攸和郭远钧两人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疑惑道:“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片刻之后,书院当中忽然响起许仙的惨叫声:“坑啊!”
原来那韩逸轩所说的招待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彼时大乾王朝学风甚重,江南更是文人才子辈出,书院遍地开花。但常言道文人相轻,书院多了,相互之间难免会有些不服气,因而每两年都会有一场文试,一较高下,实在是江南儒林的一场盛事。
而这一次刚好轮到白鹿书院为首召集江南众书院,在这春夏之时,于西湖之畔摆下擂台,共迎八方来客。
哪家书院若能技压群雄,自然十分威风,名气远传。其中最为出众的学子也会被人冠以‘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虽然只是坊间戏言,但久而久之,众人对这个名头就极为看重起来。
偏偏在最近的比试当中,白鹿书院一连几次成绩并不出彩,若是今年在西湖的这一场文试,依旧未能压过众书院,只怕这‘江南第一书院’的名头就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