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总是在一环环自以为足以掌控的边缘游走。

当从莫默口中说出穹苍时，秦逸飞一度呆滞，一度不知所措。然后卢儿带着迷药来了。出自秦州拍卖行的迷药自然是好货，莫默和莫黎嫣二人毫无意外地倒下。当时莫黎嫣眼中的惊愕，不解，并不意外。但是最后莫黎嫣询问的眼神却是看向莫默，而莫默的眼神却出乎预料的平静。

卢儿涉世未深，虽然打理着一些拍卖行的事务，但是在妃丽长老的调控下并没有太过激进的成长。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在悄悄帮秦逸飞带着昏迷的两人离开之后，脸上洋溢着兴奋与喜悦，似乎终于解决了烦恼。

而秦逸飞却只是叹息。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做好了。

本来，莫默是大小姐的软肋，是整个秦家都无比重视的一环，一直想要动手却无所得一环。谁曾想莫默主动送上门来。这本来无需多虑的一环，但是却莫名地和穹苍挂上了勾连。如此一来，他秦逸飞就无比难做了。

穹苍是何等地方，在秦州亦是高高在上，远不是秦家所能比的。

与穹苍相关，哪怕只是毫无伤害的迷倒亦可视为亵渎，情节可轻可重。但是倘若真的出现什么激烈情况就再无缓和余地了。就算只是迷药这一环，他秦逸飞和卢儿都可能被当作弃子丢出，此后情节自然不可再一贯而论。

在一处昏暗的小屋之前，秦逸飞苦苦愁眉思索着。他还是大好年华，虽然万不得已时他一腔热血亦可以投身家族中，但是如果说作为弃子被丢出，他却是万不能接受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就像好好的一盘棋，突然来了一颗重若千钧的棋子，突然落在棋盘至关重要的位置上，砸穿了整个棋盘。

秦逸飞苦苦思索无果。最终只是把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拿出道：“把信交给大小姐！”

立即便有一道人影走上前来接过书信，躬身离去。

秦逸飞在屋外吹着凉风，期望让自己可以清醒平静一些。也期望之后的一切可以平缓的毫无波澜地度过。希望一夜过后，就恍如一场迷梦。一阵晨风吹起，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大小姐乖乖接受她的命运，莫默二人爬起身来，伸个懒腰，离开秦王城。家族又回归往日的样子……

或许，这一切的希冀并非没有可能。大小姐并非不通事理的倔强的小孩子，卢儿也可以好好劝说莫默二人。秦家自然还是一如往日一般。

想到这里，秦逸飞的脸色不禁好了许多。他声音放缓道：“好生伺候着里面的两人。”

“是的，少爷。”秦逸飞身前响起声音道。

秦逸飞慢慢走入秦王城的街道。

秦逸飞亦是年轻，低估了秦家的风波诡谲。秦家大小姐有着不可剥夺的命运，又嫁了无权无势的人，这一脉注定消亡。至少在秦家某些人眼中是这样的。注定消亡的人发挥他们剩余的光和热是许多人所期待的结局。作为执掌一方的家族，秦家向来不多怜悯之辈。

秦家大小姐在秦家人品尚且不错，更何况和二小姐甚为亲昵。关于其中的纠葛可以让无数人动心。二小姐亦是天赋非凡，年纪轻轻就成为拍卖行长老，他日必成秦家实权人物。若是可以让其与某一方成为私仇的话，必定是另一方所乐见的。而今，这个机会便摆在眼前！

虽然以莫默相携大小姐是整个秦家的大事，但是在此之余，如果能达成某些人的利益自然有很多人乐于下手。只怪最先下手的人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秦逸飞自我安慰下还算安详的梦境中，他仿佛听见了一阵嘈杂。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火，火，水，水……

秦逸飞莫名地有些不安。他慌忙起身披衣，才听清那些嘈杂说的是失火了，走水了……

那些嘈杂在游走。秦逸飞本来不甚在意的。秦王城向来神秘，历来水火不侵。哪怕是失火，顶多是烧到一些后来增添的事物，对于建筑主体却是不会造成丝毫损害的。于是乎在秦王城中的火灾从不会蔓延。更何况，这喧嚣嘈杂距离他的居所甚远……

忽然，秦逸飞像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呆住了。这些声音是从“关押”莫默他们的方向传来了。有人要对他们下手？秦逸飞整个人失态狂奔了起来。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蒸腾的火焰。那赤红中带着一丝黑气的火焰。这绝非寻常的火焰，是灵火！这绝对是人为的，人为的……

秦逸飞整个人愣住了。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想：穹苍……

哪怕秦家度过了葬地这一关，接踵而来的穹苍也就完了，完了……

浓浓的绝望袭来，如同穹苍的阴影笼罩。秦逸飞无力地跪倒在地……

这一刻，秦逸飞已经不想纠结谁是凶手，想干些什么了。因为这在接下来的家族浩劫之前在穹苍怒火之前都不值一提。事情终于失控了，狂潮一般淹没了秦逸飞渺小的身影。

一座阁楼之前，卢儿呆呆地望着失火的方向，不知所措。

在她身旁，秦妃丽缓缓走出，微微皱眉道：“这是人为的灵火，应该是想杀人！”

卢儿整个人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望着火焰升腾的方向。

秦妃丽以为卢儿是被这样残忍的争斗给吓住了，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卢儿一个人留在原地慢慢冷静。

火焰张牙舞爪地升腾，如道道魔影乱舞。灵火烧焦着屋中的一切，那一丝黑气如同冤魂一般。事实上灵火已经如同正常的修者的火焰攻击手段，非凡火能比，是天地自生的灵性之火。

下手之人担心迷药的效果，担心凡火杀不死莫默二人，索性就直接用灵火。既是秦家富财，灵火也算是珍贵之物。如此可见，下手之人杀莫默二人之心何等决绝。

莫默二人被蒸腾的热气熏醒，立即发觉无尽的危机。

莫默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却发现体内空虚无比。不得不说那迷药效力极强，既是是二人因危机本能勉强醒来，却浑身虚软，动用不了丝毫力量。而这灵火又神异无比，沾之既燃，非星力灵力不能扑灭。此刻两人又都不能动用，在重重灵火包围之中正是身处绝境。

但莫默并非轻易放弃的人。哪怕体内空虚，他依旧选择一个方向狂奔。他身体素质经过赤果提升之后，远比莫黎嫣要好。此刻，他竟下意识地只是一个人狂奔！

莫黎嫣却是迅速发现灵火区别于凡火的古怪。迅速用尽全身力量扑到莫默身上。

莫默身上一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把莫黎嫣丢下，只是依旧狂奔。

火焰蒸腾着热力，掠夺所有的生机。一股倔强的求生的意志在莫默心中回荡。他努力施展出奇诡的步伐，尽可能地避开灵火，身上沾染并不多。而他的后背被莫黎嫣整个人覆盖。

数道火焰落在莫黎嫣身上，徐徐燃烧着。莫黎嫣紧紧咬只是咬着唇，不痛哼出声来。她趴在莫默的背上，为他遮挡后面和上面无法顾及的所有火焰。她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逝去，她求生的意志并没有莫默那般坚强。她不住地回想往昔的一切。除了父母还在的那段模糊的时光，她最后能记起的竟只有莫默和檀儿，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莫默。莫名的情绪在虚弱的黑暗边缘洋溢。

看见了门的轮廓，莫默的双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他忘却烧灼的疼痛，忘却背上的负重，他整个人冲出。那火光拦阻的门口是求生的最后一关，一鼓作气！

忽然，莫默耳边响起一声虚弱的呢喃：“无人为你而生，我却为你而死……”

莫默感觉整个人浑身一轻，然后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冲向门外。

大火之外，嘈杂喧于黑夜之下。

大火之中，孤灵焚于炽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