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对待兰衣的态度之后，莫默顿感觉身上的压力似乎完全消失，在一番对于未来的遐思之后，莫默再次开始每日不变的修炼。

安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绝崖之上响起了那颠颠倒倒的歌声，恣意而毫无规律可言，就像喝醉了的人颠颠倒倒的步伐……

时间总在或紧或松，或快或慢之中流逝。

醉了一夜酒的红梧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宿醉的影响，早早就清醒过来，在绝崖之上大叫道：“小莫子，瞎子，我们去学府里面看看……”

莫默轻微蹙眉地睁开了眼。看见这片镜湖之上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极低极淡的薄雾……

莫默想了想还是缓缓起身，从昨日的来路返回，朝绝崖之上而去。

还是在昨日的地点，莫默遇到了那不知是不是站立了一夜的兰衣。

兰衣一见到莫默，眼睛不禁一亮道：“他付了你多少报酬？”

莫默扫了兰衣一眼，然后道：“他说他现在一无所有。”

兰衣听见了，不禁眼神一暗，然后道：“他在骗你！他堂堂紫薇天王的嫡系后裔，怎么可能一无所有？”

莫默有些怜悯地看了兰衣一眼道：“也许，是他在骗你……”

“他在骗我？”兰衣失神地呢喃着莫默的这句话。一时间就如同粉碎了所有的坚强一般。

莫默轻轻地从兰衣身旁绕过。

兰衣忽然追上来拦住莫默，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他放弃了我是不是？”

莫默声音不见起伏道：“我不知道。”

兰衣的表情扭曲道：“我早该预料到这一点的了。他对于我连一句承诺都从未有过，怎么会奢望……我……”

莫默再一次绕过兰衣。

兰衣再一次追上来拦住莫默道：“你会留下我的，对不？你不会抛弃我的，对不？”

兰衣此刻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

莫默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反问道：“为什么？你能带给我的只有麻烦！”

兰衣又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莫默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以为玉灵杰会付给我巨大的报酬的。”

兰衣大叫道：“你骗人！你不是因为玉灵杰的报酬才救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不会抛弃我的……”

莫默显得不耐烦地看向兰衣道：“如果你继续如此纠缠，我才不会理会玉灵杰会不会付给我报酬，我现在就杀了你，或者把你丢给玉紫部！”

兰衣突然如同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

莫默又道：“你带给我的麻烦，你不会不知道！我已经足够忍耐你了，不要用你的可怜与纠缠继续挑战我的极限……”

兰衣呆呆地看着这个比她还矮上半个头的少年，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他抛弃了我，你又嫌弃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莫默再一次绕过兰衣……

鬼戒的声音在莫默脑海中响起道：“小子，你真狠！”

莫默反问道：“你怎么不像之前一样沉默了？”

鬼戒道：“这里毕竟曾经是某位大能的道场。虽然逝去了，但是作为曾经的同僚，学府里面的那帮家伙是不会如何细致地查探这里的。”

说着，鬼戒话锋一转道：“小子，你心底也不那么好过吧。”

莫默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理智和情感都告诉我，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

鬼戒接着道：“但是当她在你面前拼命的无助，凄惶地哭泣时，你还是心中有些不忍对不？”

莫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鬼戒沉默了瞬息，然后有些不知情绪道：“小子，那是因为你不够坚定！”

“不够坚定么？”莫默轻轻重复呢喃着。

鬼戒道：“小子，你知道生命何所以为生命吗？”

莫默顿时道：“老头，你就好好和我说说吧，你的看法。”

鬼戒道：“好。小子，你知道吗，生命之所以为生命，就是因为会死，但是还活着。人又何所以为人？”

“人和生命因为活着，因为会死去，所以会有敬畏，会有渴望。渴望活下去，延续下去，敬畏那寂灭冷静的黑暗。这最本能的渴望让我们产生各种各样的欲望，男女之间的欲望，对于功利之间的欲望，还有变强的欲望！”

“小子，你知道吗？永恒的生命是不符合常理的。而永恒又是我们强者之路所追求的极致。在这个世界之上，哪怕是皇者，都有皇寿之限，无法永存。但是这并不是没有例外！武皇，不用怀疑，她早就已经强大得踏破皇寿之限了！那就是所有人的目标！因为追求活着，敬畏死亡，渴望变强的目标！”

“但是小子，那是不合常理的啊！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武皇，已经不属于了生命的范畴！”

“而我们想要变强，追逐的就是这样一个超脱于生命之上的目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摈弃一切的感情。但是，却要让我们清楚自己的意志，不为外物所扰……”

“可是我们，最先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所谓外物，而是我们自身。来自于生命最深的本能！”

“小子，你足够坚定吗？”

莫默沉默了。

鬼戒的话让他似理解又不理解。

鬼戒道：“小子，我不敢影响你的选择。但是我想说，我存在的岁月要远远超过皇寿之限。或许是见证过不少人间故事，我也有了些许感情。”

“我认为我算是一个生命吧。但是我并没有那最深的本能。小子，你知道吗？我最想的就是找到星皇，求他帮我成为生命。”

“呵呵，就是求他让我可以正常地害怕或迷恋地走向死亡……”

“在我存在的岁月中，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如盗王一样让我印象深刻了。因为他风流？因为他悲哀？因为他让我见证了他恣意的行为与不变的执念！见证了他从游戏世间走向死亡……”

“小子，你真的够坚定吗？”

莫默沉默地倾听着。

一时间，莫默竟有些不敢回答鬼戒。

就算这一刻他可以给鬼戒一个应付的回答，但他能应付得了自己吗？

鬼戒忽然叹息道：“当我们走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们总会迷茫的。小子，好好享受你属于少年的迷茫吧……”

“当你一转身就拾起你的答案时，也许你已经再无暇去看这另外的世界了……”鬼戒再次于心底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