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玄离去了。

莫默沉默地站在原地，莫名地看着那娇小的身影一步步离去，再无更多的交流。

是怎样的经历，让这样厚重的铠甲囚禁住这样一个娇小身影的所有，连本来应该青春活泼的声音也变得暮气阴森？又是怎样的坚持，让那重负之下的小小声音，纵使脚步蹒跚，也要一步步坚定前行？

莫默无法想象。莫默沉默地站在原地，心情莫名地看着帝玄一步步离去，对于北思的一声声提醒恍若未闻。

秦州么？回一趟秦州？

随着小小的披满厚重铠甲的身影在丛丛紫薇花之中消失，莫默的目光迷失在远端近岸……

在数声呼唤无果之后，北思选择安静地守候在莫默身侧等待。她不知道莫默被触动了什么，却知道这是她此刻该有的行为。

……

丛丛紫薇花林之后，那小小的厚重的铠甲之中，帝玄的情绪有些难掩的兴奋。只听见那面甲之下吭吭哧哧了许久，终于传出一道干涩的声音道：“龙，苍……”

在帝玄肩头的蓝晶色蜥蜴不禁闻声看向那面覆盖着厚重暗金花纹的面甲。神秘繁复的暗金花纹似乎隐藏沉淀着时光的秘密，蓝晶色蜥蜴鎏金的目光在这重重花纹之中慢慢迷失，无法看透那一张面甲之下又会是怎样一张笑颜。

暗金花纹面甲之下，干涩空洞的笑声传出，显得有些可怖。

而蓝晶色蜥蜴，也就是龙苍，听见这笑声之后却安心地扭过头去，慢慢眯起了那双鎏金耀眼的竖瞳。

在一阵空洞的笑声之后极为难得的，在那面甲之下再度传出了声音：“又，又黄，了……”

龙苍闻言，只是忽然睁开了竖瞳，王前方的丛丛紫薇花林之中失神了一会儿，再度缓缓迷上了眼。只是龙苍浑身都蓝晶色忽然变得炫目刺眼起来。

面甲之下再度传出干涩空洞的笑声：“又，又绿，了，点……”

龙苍趴在帝玄肩头的随意弯着的尾巴不禁再度僵直了些，然后随着龙苍的眼睛完全闭上，这本来僵直起的尾巴又开始慢慢放松下来。只是龙苍身上澄澈的蓝晶色开始有规律地忽明忽暗起来如同呼吸吐纳一般，接引着天穹之上的星力垂降，显然一刻不停地再度进入了修炼之中。

察觉到龙苍慢慢平复有节奏的修炼，帝玄再没有出声打扰龙苍了。只是一双金色眼球黑色瞳孔分明得异常的冷漠眼睛在好奇地看着这到处的紫薇花林，一步步前行……

没有人知道帝玄眼中的景象是什么模样，就如同没有人能看见那双纯黑的瞳孔里面外面世界的倒影一般。

此刻，在帝玄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天都！这就是小说传记里面说过的三千里紫薇花林！紫薇千里云霞染，龙车万驾仙都游！

帝玄的眼中只有憧憬，并不曾在意这三千里紫薇花林在她眼中是何种景象。也不曾在意这座天都是否有着传记小说之中的神奇。帝玄好似，只是在过往的岁月在过往的故事之中梦游一般，夹杂着幸福的憧憬。

并不曾在意，在其眼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紫色，也没有什么所谓花朵，也没有遒劲的老木……

没有三千里紫薇花林，整个世界就如同黑色背景渲染，只有金色流动的孤寂世界！

一株株紫薇花树在帝玄眼中只是淡淡的金色背景中一道道逆流金色而已，而紫薇三千里紫薇花林是无数连通的金色。一个个走动的人，也只是一团团或亮或暗的金色。漫天苍穹之上，是无限深邃的黑色，和一道道垂落天地间的金色细线……

就连太阳月亮也变得无限遥远起来，成为所有星辰的一部分。在帝玄的眼中，没有日夜。

在帝玄的眼中，唯一的一点绿色，就是龙苍……

无人知道这小小而又厚重的铠甲之下的人儿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也没有人知道这小小的人儿在内心之中又是何等孤寂。

或许龙苍知道，因为变得越来越蓝晶澄澈的龙苍知道，他是帝玄眼中唯一一点不同于金色和黑色之外的颜色。他陪着帝玄曾在那阴暗压抑的龙狱之中沉默厮杀，无止尽的战斗，无止尽的沉默……

……

莫默最终转身，向着紫薇学府的方向回去。帝玄，在莫默眼中是一个奇怪的人，或许可怜或许可敬。

但是莫默有着属于自己的路要走。这注定，他不会在像从前一眼，用无限的好奇期待的目光去瞩目寻觅整个世界的各种精彩与悲喜，莫默不再从各种各样的传记小说之中寻觅别人故事。莫默要开拓自己的故事，亦或者只是一个终结。

莫默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一定会走下去！这是莫默对自己也是对“她”的承诺与坚守。或许无声无言，但是已深深烙印！

莫默转身离去，紫薇学府对莫默不过是一站。遇到怎样的人，发生怎样的故事，那也只是一站。莫默的路，还会继续走下去，走向越发无人的方向，走向那唯有一人遥望等待的方向。

这是莫默的选择，是莫默选择要重来，却不辜负等待！

莫默毅然转身，走向紫薇学府。

……

帝玄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前方。

帝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帝玄的眼中，就是一团团的金色在暗淡的背景之中飘过，这些都无法阻挡帝玄专注而又出神的目光。

帝玄望着的是一间大房子，一整间大房子，或者说一处巨大的厅堂。这里是天都的佣兵任务总厅，巨大的穹顶，寻常三角屋宇的巨大建筑在天都之中也算醒目。

而帝玄呆呆地站在街道中央，目光从未在那巨大醒目的匾额上掠过。

帝玄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处“大房子”，三角的屋顶，四方的墙壁，如此简单如此熟悉。在帝玄孤寂的金色与更淡金色的视野之中，这座“大房子”就如同搭在了回忆的角落里面。

记得，还是在这样的小房子里，在星空下，在夜风中，在绿色的柔软的草地上，在巨大得撑满半个星空的大榕树下，他说，想要在天都有个房子，想要住在天都……

金色眼球黑色瞳孔，分明异常冷漠无情的眼睛之中，似乎有光芒在微微漾动。似乎有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天都来了！也寻觅到了武皇的痕迹。那么，一生不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