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醋街医院的特需病区高档,安静,没有刺眼的白色灯光,而是柔和的橘黄色暖色调笼罩。
警察于芳从外走入。她身着便衣,英姿飒爽,目光坚定地来到一间病房外。她看了看墙上的铭牌。铭牌上写着:孙思美。女。75岁。12床。
没错。房间门开着。于芳走进病房。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窗帘拉着,暗。
孙思美正面对门口坐在一张椅子上。在她身后顾美琴来回踱着步。
“孙阿姨!”于芳笑盈盈地打招呼。
“啊!”孙思美吱了一声。
“你好吗?吃过午饭没有啊?”
顾美琴走了过来。她动作麻利,眼光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于芳的同事。她说:
“不肯吃。一直这样坐着,说他儿子一定会出现在门口。她就这样看着,等。”
“奶瓶会来的!他今天会来看我!我住院了,他会很紧张的。”孙思美嘟囔着。
“你去吃饭吧美琴。这里交给我。”于芳说,“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你慢慢吃。”
顾美琴从桌子上拿起小包,来到孙思美旁边,蹲下,柔声说:
“孙阿姨,我出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她是于芳,你还记得吗?”
孙思美用暗淡的眼睛看着顾美琴,然后抬起头来看于芳。于芳露出温暖的微笑。
顾美琴站起身来。她把于芳拉到门外,麻利地问道:
“她的儿子,谭斌,是叫Paul吧?”
“对啊!Paul是谭斌的英文名字。不过他只在公司里用,怕是孙阿姨也不知道吧。”
“这里的护士有几个居然认识Paul。她们还知道12床孙阿姨就是Paul的妈妈。”
“不奇怪啊!Paul是医疗器械公司的总经理,和医院有业务往来的么。”
“好吧,我反正和你汇报一下。还有,这几天孙阿姨不怎么好,有点……”
顾美琴用手在自己的脑门边转了几个圈。
“没什么人来看过她吧?”于芳问。
“没有。说实在的,她挺可怜的。年轻时呼风唤雨,现在儿子没了,她还有啥盼头?”
“你去吧。你也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们不是来这里做怨妇的。”
顾美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去吃饭了。你陪着孙阿姨啊!再见!”
说着,顾美琴转身和孙思美挥手告别。于芳看着孙思美,发现她微微动了一下嘴角。
顾美琴向过道外走去。这时,她们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从过道外走了过来。
现在是午休时间,所以过道里比较昏暗。可是过道外大厅里的强光衬托着那个人的背影,勾勒出他那细长的轮廓。只见他微微勾着背,不紧不慢地往于芳和顾美琴她们身边走来。
不知为什么,于芳和顾美琴都一直盯着那个人看。当然,顾美琴没有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于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孙思美,却发现她的脸色煞白,好像预感到有鬼迫近!
于芳正要回到房间询问孙思美,那个细长的身影已经飘到房间门外。
气场使然吧,于芳和孙思美同时看向门外飘过的那个身影。就在那一刻,那个人也转头看了一眼她们。那是一个瞬间的转头,就像街上的路人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橱窗。可是——
于芳再回头看孙思美时,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急促地呼吸着,还挣扎着慢慢站起来!
于芳飞快地扑到孙思美跟前,一把拽住了她就要倒下的身子,然后把她按回椅子里。
于芳握住孙思美的手,发现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于芳喊:“怎么了?孙阿姨,你怎么了?”
孙思美瞪大了双眼,慢慢举起左手,颤巍巍地指着门口。
于芳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他,他,他……”孙思美张口结舌。
“谁?你看见谁了?”于芳拼命地问。
孙思美的呼吸更急促了,瞪着的双眼里满是惊恐!
于芳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迅速从孙思美身旁跳到房门口,然后探出脑袋往过道里面那头看。
过道尽头,那个细长身影的人正在打开最里面一间病房的门。有“咔嚓——”一声传来。
于芳拼命想看清那个人的脸。无奈那个人勾着背,低着头,不露脸。只见他慢慢地推开门。
突然,那个人转头往于芳这边看过来!
于芳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她稍等片刻,再次把脑袋支了出去。
过道尽头已经不见人影。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任何移动的目标。
于芳又转头看向过道外面。外面大厅里阳光灿烂。顾美琴早就没了影子。
躬着身子的于芳正要直起腰板,却听见自己的脑袋上方有人说话。
“你,在练什么?是哪一种瑜伽?”原来是护士。
于芳直起身子说:
“哦,那个,是高级瑜伽,普通人不能练。”
护士微笑着走进房间。于芳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恍惚。
“你是警察吧?”护士问。
还没等于芳回答,只听“啊——”的一声尖叫!护士转身冲出房间,对着过道大声喊叫!
“12床抢救!12床抢救!12床抢救!”
随即,她又冲向孙思美。于芳一惊,马上意识到出事了。她也冲到孙思美跟前。只见——
孙思美的脑袋往后靠在椅背上,两眼上翻,貌似已经没有了意识。她的身子瘫软在椅子里。
过道里传来推抢救车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十一分钟,十二分钟……
从孙思美的眼睛看出去,有一张脸,很模糊。稍顿,她的视线开始聚焦,最后清晰。
是顾美琴的脸。看见孙思美睁眼了,顾美琴的脸从忧虑变成了微笑。
顾美琴和于芳一起站在病床旁边。
“醒了。”顾美琴说。
于芳点了点头。
“你看,我一走就出事。”顾美琴说。
“什么意思!”于芳一瞪眼。
“没什么意思,老大。”顾美琴瞬间服软。
于芳端详着顾美琴的脸,然后伸出手去在她嘴角撸了一下。顾美琴本能地躲开于芳的手。
于芳说:“嘴角还留着饭米散。长不大啊?”
顾美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这时门口有人影一闪。于芳和顾美琴马上恢复了状态看向门口。原来是章颐。
章颐走进房间,站在床尾,看了一眼孙思美,然后看着于芳。
“她醒了。”于芳说,“不过医生说今天最好不要再折腾她了。你说呢?”
“当然听医生的。让孙阿姨休息,我俩谈谈。”章颐说。
“好吧。我们去大厅里谈。美琴,你看好孙阿姨,啊?”
“知道了。你们去吧,我不走开。”
于芳拉了一下章颐的胳膊,然后两个人走出房间。
在过道里,于芳往尽头那间病房看去。章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于芳说:
“就是最后那间病房。不知道住的是谁。”
这时,从最后一间病房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便装,女的是头戴三条杠的总护士长。
“院长也来探望?看来那里住着的是医院里的重要人物。”章颐说。
“那个男的是这里的院长?”于芳问。
一男一女往这边走过来了。章颐忙说:
“我们快到大厅里去吧。我不想在过道里和院长照面。”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去。于芳快步跟上。
章颐听见身后有护士在打招呼:
“孙院长来看李教授啊!”
章颐低着头和于芳快步走出了病区。他们俩站在大厅里,看着窗子外面。
孙四平和总护士长随后来到大厅等电梯。两人低声交谈着。
“李老爷子快80了吧院长?”
“今年78。还有一年就是建院150周年大庆,他可不能现在倒下。”
“他这一辈的,也就剩下他一个了。是医院的活宝啊!”
“没错。你要督促护理团队,说什么也不能出幺蛾子,给我看好了!”
“晓得了。你放心吧!”
电梯门开。两人走进电梯。
章颐明白了,“原来是李云鹤老爷子住在那间病房里。”
“谁?”于芳问。
章颐没有回答。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即掏出手机翻看照片,还对于芳说:
“我给你看一张照片。看了以后你告诉我你想起什么没有。”
说着,他翻到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递给于芳。于芳接过手机,看着照片,说:
“这个人……你是说这个人就是刚才从门外经过的那个?”
“我没这样说。”章颐说,“我让你自己看,然后告诉我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那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一看这张照片就想到刚才在孙阿姨门口一闪而过的那个人。”
“好。我现在把这张照片发给你。一会儿你找机会给孙阿姨看一看。”
“啊?我怕要真是那个人的话孙阿姨又会出什么问题了!”
“我先发给你吧!你自己找合适的机会给孙阿姨看。”
说着,他摆弄手机发送图片。于芳也掏出手机。
“我不能再呆在这个病区了。你进去吧,我走了。”章颐收起手机。
“好吧。我嘎嘎苗头给孙阿姨看照片。放心吧!”
电梯门正好开了。出来一拨人。章颐低着头走进电梯。电梯门关。
于芳打开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仓里满的照片!于芳看着照片,心里在想:
“这是个什么人居然能把孙阿姨吓得晕倒!”
章颐从油醋街医院里走出来。他站在街上左右看了看,然后穿过马路,往油醋街广场走去。
油醋街广场大堂内,熙熙攘攘的白领们还在留恋着悠闲的午餐时光,挣扎着,不想回办公室。
章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他径直朝电梯走去。就在他伸手要按电梯钮的时候,突然,他身后有一只手臂从他肩上伸了过去,抢先按了15楼。
章颐回头一看,原来是万国。万国正微笑着看着章颐。
“万国?”
“章颐?”
两人相视一笑——是兄弟间那种莫名其妙的笑,那种说不清什么内容的笑。
几分钟后,章颐和万国坐在大堂里的油醋街一号咖啡店内喝咖啡。
“你说里满不在办公室?他去哪了?”章颐问。
“他说去看望李云鹤教授。就那李老爷子,你知道的,他俩的关系。”万国说。
“老爷子怎么了?”
“在外地讲课,突然晕倒,被送回油醋街医院。可能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年纪大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
“老爷子?”
“我说里满。什么时候去医院的?”
“哦。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下午一直没在办公室。你找他谈事?”
“也没什么事。算了,不去管他了。他那大长腿,没人能逮住他。”
“干嘛?你要抓他?”
章颐突然意识到万国话里有话。他抬眼看着万国。万国也意味深长地看着章颐。
“我想抓他,已经想了十多年了。”章颐幽幽地说道。
“你,还放不下陶子的事?”
“说她卷款潜逃。你,信吗?万国?”
万国把身子靠向椅背。他拿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说:
“可我也不信里满能害了陶子。”
“当时没有查出陶子的出入境记录。她一定一直在国内。”
“说了陶子可能用的假护照。你知道她路子很粗的。假护照你怎么查得出来?”
“我不信。”
章颐也慢慢地把身子靠向椅背。他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不放弃!
“你昨天说的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万国问。
“对了,我正好想问你一下。”
章颐把身子靠近万国。万国也探出身子。
“你们管那个人叫Paul,可你知道他的真名吗?”
“Paul,姓谭吧?我记得在email里他写Paul Tan的。真名,是不是叫谭斌?”
“是的。你知道他以前和油醋街医院的关系怎么样?”
“什么意思?”万国有点警觉起来。
“就是油醋街医院里有没有什么人和谭斌很熟的?”
万国微笑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章颐不解地看着他。万国说:
“油醋街医院的客户那还不都是我介绍他认识的?他那么老实,能和什么人混得很熟?”
章颐若有所思。他端起咖啡,想喝,又停在那儿,然后问:
“你还记不记得你介绍他认识了什么人?”
“哇!那蛮多的。大多是一面之交,就是为了谈业务才认识的。说不出有什么深的交情。”
“我突然脑洞一开哈,就这么一想,”章颐貌似轻松地说,“你说他在油醋街医院会不会有一个女朋友之类的?”
“啊?原来你还有那么大的脑洞!女朋友?还之类的?”
“女朋友,小情人,之类么。”
“倒也是。他一直单身呢,有个女朋友小情人倒也正常。可是为什么是油醋街医院?”
“警察的嗅觉啊,完全是瞎猜,嗅觉。”章颐故意揪着鼻子发出闻味道的声音。
“你,刚去过对面?”万国有点转过弯来了。
“哦哦!露陷了!对,我刚才就在油醋街医院。我在医院里四处嗅了嗅,嗅出了点味道。”
“你去那干什么?”万国转过了弯就直接进入直道。
“那个Paul,也就是谭斌,他的妈妈住在那里。我去看看她。”
万国一愣。一秒,两秒,三秒……章颐也不吱声,等着万国消化这个消息。终于万国开口了:
“她一定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吧?”
“崩溃了。只能送到医院里。老太太经济条件倒不错,要求住特需病房。”
章颐边说边喝咖啡。他的眼睛越过咖啡杯的上沿,偷偷地看向万国。只见——
万国慢慢地端起咖啡杯,慢慢地送到嘴边。可是他的眼睛却空洞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章颐放下咖啡杯,看着万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咖啡杯已经空了而露出的尴尬表情。
“你认识谭斌的妈妈吗?”章颐问。
“不认识。其实我和谭斌也没有很深的交情,来来往往都是公事公办。”
“那,里满呢?”
“他?他都没见过谭斌几次。他那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根本不把朗飞的人当回事。”
“我是问,他认识不认识谭斌的妈妈?”
“怎么可能!”
万国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章颐不再吱声。他掏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章颐手机上跳出于芳的微信:孙阿姨确认刚才看见的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章颐收起手机。他看着万国说:
“我走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万国也站了起来,不过没有往外走的意思。
“我再呆一会儿。”万国说。
“好吧!”
章颐碰了一下万国的胳膊,又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万国一直看着章颐大踏步地走出大堂。然后,他看见郭美歌走进大堂。万国取出手机拨号——一秒,两秒,三秒……终于,他看见郭美歌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接电话。
“往咖啡店看。”万国对着手机讲。
郭美歌听着手机往这边看过来。发现是万国,郭美歌莞尔一笑。
万国收起手机,坐回椅子。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郭美歌走进咖啡店,坐在他面前。
郭美歌看着万国。万国看着郭美歌。两个人都似笑非笑。稍顿,郭美歌招呼服务生。
“麻烦你把桌子清理一下。谢谢!”
服务生开始清理桌子。郭美歌起身把包放在椅子上,拿出钱包,走向柜台。
万国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她离开视线。
柜台服务生问:“美歌姐,你要点什么?还是Amerio吗?”
“机灵!两杯!”郭美歌笑着说。
“两杯超级烫的Amerio!还要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
郭美歌回头看万国,发现他低着脑袋,手摸着下巴,貌似心事重重。
她慢慢走向万国,问:
“你,刚才和谁在喝咖啡啊?”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是女的?”
“呀!我忘记了刚才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用你说。我知道是个男的。”郭美歌坐下了。
“真的吗?我自己都忘了你能知道?”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那个人用过的咖啡杯。呵呵,不怎么样。”
“什么,不怎么样?”
“我不告诉你。反正,如果是一个女人,她能把咖啡喝成那样,那也一定是个傻女人。”
“可能还真是一个傻女人呢!”
“呐,你要是和一个傻女人喝咖啡呢,我也无所谓啊!”
万国无语地看着郭美歌露出得意的微笑。服务生过来把两杯咖啡放在桌上。
“说吧,韩门。”万国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说韩门的事?”
“因为我是你师父。”
郭美歌喝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他说他要做两件事情。一,要让原厂把东西直接卖到医院。也就是说他要取消经销商。”
“继续。”
“二,要整合医院的后勤服务,也就是你说过的智慧型医院的物流和后勤管理之类。”
“就这些?”
“就这两点。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发现他和你蛮像的唉!”
万国抬眼看着郭美歌。郭美歌俏皮地歪着脑袋,傻笑着,然后说:
“我说的是思维方式有点像。思路都很清晰。你,和他。”
“算了吧。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有这个本事,能让陌生人瞬间解除警惕性。”
“这么可怕?”郭美歌故意张大了嘴巴说。
“还有更可怕的。这个人,先做事,再想理由。用他自己的话说,跟着感觉走。”
“难道他是个没脑子的人?”
“错了。他的感觉很准。说是跟着感觉走,可是他的感觉是练出来的,不是没脑子。”
“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事,背后总有理由,而这些理由都是在做完事之后他自己才能想明白的?这不就是马后炮么!”
“不是马后炮,而是直觉。比如他来参加你们的会,很可能就是临时起意。而且……”
“而且事先连他自己也根本没想过要发表长篇大论?”
“是的。可是……”
“可是既然他那么做了,背后就一定有理由,而他自己事后也一定会想明白的?”
“是的。所以……”
“所以我们也要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100分。”
“啊?”
“刚才你思路很活跃,考试得了满分。下面是附加题。”
“不要附加题,100分就够了。”郭美歌喝着咖啡把脸转一边。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说那些话?”
“是的呀!结果把我们的研讨会搞得很紧张。不过讨论得很好,大家都跃跃欲试。这个季度BMG的销售有戏,你就等着出货吧!”
“说重点。”
郭美歌把身子靠向椅背,翻着白眼说:
“不想回答。”
万国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也靠向椅背。他静静地看着郭美歌。
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郭美歌直起身子,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
“好吧。我觉得,他想隐藏他真正的目的。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毁掉千马。”
“他为什么要隐藏?”
“占领道德高地啊!”
“你觉得他是一个在乎道德的人吗?再说,干掉千马又有什么不道德的呢?”
郭美歌语塞,只能喝咖啡。
“关键是,为什么他要当着那么多临床医生说那些话?和他们说那些有用吗?”万国继续问。
“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标榜自己有多了不起。”
“怎么说?”
“他想让医院里的所有人知道他是一个懂商业的院长,而他又是管医院耗材的。”
“为什么要让医院里的人知道这些?”
“厉害呗!”
“美歌,你不了解他。道德啊,厉害啊,这些都不是他在乎的东西。他只在乎——”
“什么?”
“他只在乎实际的东西。非常,非常实际的东西。”
郭美歌“切!”了一声说:“金钱美女啦!哦哟!原来还是那些东西。”
“还真不是这些。美歌,真正可怕的人恰恰是那些不为金钱美女所动的人。记住。”
“就像你一样?你俩的相同点越来越多了。嗯,有点意思。”
万国看见郭美歌笑弯了的眼里闪出狡黠的光芒。他把脸松了下来,只管喝咖啡。
“对了,我发现他有人管。”郭美歌说。
“他没人管。他老婆在办移民,要去和儿子一起过日子。他正烦这个事,裸官。”
“他有人管。你信不信?”郭美歌两眼闪闪发亮地说。
“他和你说的?”
“我们不是一起吃盒饭么,不是吃油肉么,他说有人要求他滴油不沾,说得还挺甜蜜!”
“呵呵,这个有点意思。”
“难道是……是情人!”
“万一是他妈妈呢?”
“你慌什么?说的又不是你,居然还搬出妈妈来了,有意思吗?”郭美歌叹气道。
“他有个好妈妈。”
“你有个好情人!”
万国紧张地四处看了一圈——还好没什么人。他看向郭美歌,发现她正怒气冲天地大口喝着咖啡。
“我有个好徒弟!”万国说。
刚说完,万国突然眉头紧皱,脸也痛苦地扭成麻花状。郭美歌见状,马上放下咖啡杯。
“呀!你干嘛?又犯病了吗?”
郭美歌看着万国握着咖啡杯的双手开始剧烈地发抖。她起身走到万国身边,扶住他的肩膀。
“放松!放松!呼吸!呼吸!我在呢,放松!能站起来么?”
万国点了点头,然后努力地想站起来。郭美歌把手放到他腋窝底下帮他站立。
“能站起来就好!没事,我们去医院。放松!”
万国在郭美歌的搀扶下,勉强地往外走。
“放松!至少脸放松!要让同事们看见你有多丑吗扭着个脸?”
万国说:“昨晚,昨晚喝太多了……那土疙瘩酒……毒啊!”
“知道,就是酒精惹的祸!放松!我们去医院,去我的医院,不对,去我们的医院……”
两人紧紧依偎着,慢慢走出大厅。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万国的声音:
“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