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醋街一号饭庄内,仓健一个人坐在一张角落里的饭桌旁。桌上只有一瓶打开的啤酒和手机,他一个人慢慢地喝着。
饭庄里很热闹,可以看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的护士。她们一律白裤子毛开衫,每个人的头发都高高地挽起,所以一看就知道。更重要的是——她们说话都很快,像机关枪。
仓健吞下一口啤酒,看见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正要刷屏,突然——
“菜都没点啊?你饿死我算了。”
仓健抬头一看,见胡晓丽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还拼命地甩着右胳膊。
“胳膊怎么了?”仓健问。
“酸死了。呀!这一天!累得我手都要断了。”胡晓丽继续甩胳膊。
“啊!雪鹰糊了!”仓健盯着胡晓丽的左脸颊说。
胡晓丽没好气地用手撸了一下伤口,那上面的雪鹰图案立刻糊成一片。
“你知道我一天出多少汗?画在脸上能不糊吗?又不是刻上去的。”
“回去我再给你画一个。对了,你伤口痒不痒?”
“痒啊!怎么,你手痒啊?”
“说什么哪晓丽,我又不会打你。”仓健缩了起来。
“你打过我的。我永远不会忘记!”
“点菜了。”
仓健低头翻看菜谱,然后突然发现新大陆地地喊道:
“哎唉!有豆沙油饼!这个一定要吃的。对了,你不知道我在楼上包房里……”
仓健突然刹车——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
“说啊!在楼上怎么了,包房里?”
“不能说。当我没说。”仓健拼命翻着菜谱。
“这楼上有个包房,是满叔专用的。你在楼上包房里被教训了一顿!”
仓健瞪大了吃惊的眼睛——她怎么知道?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靠自己揣摩,没人会教你。”胡晓丽说。
“楼上的事,能说?”仓健问。
“否则我怎么会知道!”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呐,这个就不能说了。”
仓健一脸懵懂。胡晓丽暗暗好笑。她抓过仓健的啤酒杯和啤酒瓶,哗哗哗地倒满一杯。
“我对你不错啊!”仓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那,等我喝完了这一杯再说吧!”
胡晓丽说完仰起头开始大口大口地灌啤酒,没几口就把一杯啤酒喝干了。仓健一直盯着看。
“爽!”胡晓丽抹了一下嘴。
“说!”仓健逼她。
“忘了!”
仓健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时秀气女走了过来,胡晓丽说:
“谢谢你来一份一二三四。”
“呀!你是自己人!”秀气女高兴地喊道。
胡晓丽得意地笑而不答。她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仓健则继续懵懂。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秀气女问。
“呐,今后就会经常看见了我了。”胡晓丽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啊!是新人啊!欢迎欢迎!那,你是谁的门下?”
“石总。”
“哦!后勤部队。厉害!”
秀气女说着伸出手在胡晓丽的右胳膊上捏了一下。胡晓丽立刻酸得把脸扭成了一团,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哇哇乱叫:
“啊!酸!酸!酸酸酸!”
仓健一紧张,两条胳膊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秀气女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错,你就是医勤部队的。”
“你还捏了我最最酸的那块肉!你可真准!”胡晓丽拼命揉着胳膊。
“因为我懂啊!后勤部队的人都这样,刚来头一个月,就这块肉最最最最酸!”
胡晓丽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时秀气女看着仓健,满脸疑惑地问:
“那这位是?”
“我老公!仓健。”
“也是自己人!那,喂!你还呆着干什么?不给你老婆揉胳膊啊!”秀气女突然大声嚷道。
“你不捏她能有这么多麻烦事吗!”仓健说着坐到胡晓丽身边,捧起她的胳膊看了又看。秀气女“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仓健一边揉着胡晓丽的酸胳膊一边问:
“奇怪。怎么你一点菜她就知道了你是自己人?”
“我真不明白,你和我一样也入伙两天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啊?”
仓健一脸委屈地不吱声了。胡晓丽用左手抓起啤酒杯又开始喝。
“啊!爽!看来你真不知道一二三四?”胡晓丽问。
仓健边揉着胳膊边摇头——他决定少说话。
厨房里,白白胖胖的厨师忙而不乱地各自弄着各自的菜。蒸汽从四面八方不时吱出来。
秀气女喊道:“一套一二三四,做起!”
厨师应道:“一套一二三四,做起喽!”
一只胖乎乎的手揭开一个大缸上裹着一万层破布的盖子,另一只手伸进了缸里。
“一,就是一根千年老不死辣条天花!一根辣条就能要了你的命!”胡晓丽给仓健解释道。
胖手从缸里抓出一根又长又胖,油乎乎的红色辣条,然后顺势把辣条甩到盘子里。
“二,就是两颗开水白菜!”胡晓丽继续在说。
一只锅里咕噜咕噜地炖着一大口汤。一只勺子舀汤放到玻璃碗里。
“用碎肉清过至少三次的百年高汤,是烧了这屋子也不能扔的镇店老汤!”
一把菜刀把一颗白菜芯开成两片。然后又开一颗。最后把四片白菜放进汤里。
“这三么,就是三盘磊矶村山羊肉!白切,啥料都不放!”
一把菜刀小心地把一块雪白的羊肉切成好看的斜片,然后放到盘子里。
仓健呆呆地张着嘴巴,貌似要流口水了。胡晓丽用手把仓健的嘴巴合上。
厨师喊道:“一套一二三四,走起!”
秀气女应道:“一套一二三四,走起喽!”
“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乡菜啊!我想吃。”仓健已经急不可待了。
“准确地说,这是油醋街独创的磊矶村家乡菜!”胡晓丽说,“只有在油醋街才有,磊矶村都没有。”
“所以你只要说一二三四,她就知道你是千马的人?”仓健问。
“错!不是每个千马的人都会点一二三四。只有磊矶村来的才会点,上海人不会点。”
仓健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
“难怪!昨晚没有点一二三四……”
“现在知道什么是自己人了吧?磊矶村!吃的,喝的,都是一个菜谱上的,自己人!”
“还缺一个四哪?”仓健倒也没糊涂。
这时秀气女端着一个盘子来到他们桌前。片刻,饭桌上排妥了辣条,白菜和羊肉,秀气女问:
“喝什么?四瓶。”
“上海啤酒。”胡晓丽答。
秀气女转身离开。
仓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伸出鼻子,在羊肉上方闻了闻。
“是磊矶村的山羊!”
“自己村子里的山羊!”胡晓丽得意地说。
秀气女端着四瓶上海啤酒来到桌前。她熟练地起开了第一瓶,正要起第二瓶,仓健止住她。
“一瓶一瓶开,不然气都跑完了。”
“说什么!全起开了!”胡晓丽一挥手,“我一分钟就都喝完了,还跑什么气!”
秀气女白了仓健一眼,一口气把剩下三瓶都起开了。接着她作势又要捏胡晓丽,胡晓丽躲开。
“哈哈哈哈!吓你呢,不会再捏你了。吃吧!”
胡晓丽这才放松了下来,说:“谢谢你!”
秀气女转身离开。
“疯子呢!”仓健说。
“一看就是我们老家的,错不了。来,喝!我明天休息!”
“原来如此!喝!”
两杯满满的啤酒碰在一起,有啤酒沫飞溅而出。
……
……
胡晓丽和仓健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而且模糊中带着摇晃,摇晃……
桌上的一二三也开始模糊而且摇晃了起来,再看时,已经狼藉不堪了……
胡晓丽的手伸向一瓶啤酒,却没拿住,酒瓶倒在桌上,胡晓丽的手无力地落在酒瓶上……
仓健闭着眼睛,撅着嘴,貌似在和胡晓丽说着什么。
“上海,上海啤,啤酒……”
“就是,就是啤酒不是咱们家的!上海……”
“喝!咱应该喝磊矶村啤酒!”
胡晓丽勉强地支起脸蛋。她把双眼笑弯了的时候,居然横生媚态——她真的有一双狐狸眼!
“傻蛋!磊矶村没有啤酒!要有,还要这上海的啤酒干嘛……”
说着,她的脑袋倒在了桌上。
“上海人,不行……”
仓健说着也把脑袋慢慢地放倒在桌上,不再吱声了。
胡晓丽把右胳膊抬了起来,胡乱地指着天花板,嘴里居然还没消停。
“上海人,不是自己人……都,都赶走……走……”
说完,胳膊“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上,把盘子里残留着的高汤弹射了出来,飞起老高。
饭庄里吃晚饭的一拨人已经散去了,显得很空。秀气女远远地看着仓健和胡晓丽这一桌。
仓健,胡晓丽,两颗脑袋顶对顶,终于没有了声息,静静地搁在桌面上。
秀气女走到他们桌旁。她一会儿看看胡晓丽,一会儿看看仓健,发现两人都没有动弹。
秀气女右手支着脸,貌似在想办法怎么弄醒眼前这两个人,这两个自己人。然后她伸出手,在胡晓丽倒在桌面上的右胳膊上,结结实实地捏了一下!随即——
“啊——!!!”胡晓丽尖叫!
“啊——!!!”秀气女尖叫!
秀气女没料到胡晓丽会发出如此尖利的叫声,被吓得跟着惊叫起来!两人不相上下!
两个人叫完,就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对方的脸,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时他们听见——
“哐当——”!
两个人都朝仓健看去。原来趴在桌上的仓健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谁让你跟着我尖叫的?!会死人的知道吧?!”胡晓丽说。
秀气女吃惊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仓健,不知所措。
油醋街医院里,郭美歌百无聊赖地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她掏出了手机,拨号,然后讲手机。
“喂?Jojo!”
“你好美歌!什么事?”
“谢谢你啊,今天的会很成功。我会跟进临床和设备科做新品进院的。”
“谢谢你美歌。今天我也知道了你有多厉害。”
“对了,你看我什么时候带你去拜访临床科室呢?韩门还等着见你们呢。”
“我吃完饭查一下行程再告诉你啊。你吃饭了吗美歌?”
“哦,不好意思啊!那明天再说吧。我已经吃过了。”
“好的。那再见了,美歌,嗯,拜拜。”
此时的Jojo正坐在外滩高登西餐厅里。她衣着高雅,还挽起了头发,脖子一闪一闪,脸上有幸福的样子。她收起手机,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人。餐桌上摆着三个人的餐具,显然他们在等人。
“是郭美歌。”Jojo说。
“她挺可爱的。那天在屋顶party上哭成那个样子,真让人可怜。”
原来坐在Jojo对面的人居然是陈真。对,就是柴非的手下,那个大男孩陈真。
“你心疼了?”Jojo问。
“是你让我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的好吧。后来我把郭美歌没得奖的事马上发给了高明。”
“你那天的表现不错。高明还在一直问我‘老娘舅’是谁。”
“你告诉他了?”
“怎么可能。就让他一直猜去吧。他那点小算盘,也是个成不了大事的人。”
“在你眼里,也只有你的前任……”
“什么前任?别乱说!”Jojo一下子急了,“我哪有什么前任!有也已经死了!”
她拿起面前的一杯水喝了一口,貌似要浇灭自己眼里已经冒出的怒火。
陈真忙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跳了。我说的是你的前任老板好吧。”
“哦……对。”Jojo缓了缓神经,“在我眼里也只有他像个男人。有气魄,而且不贪。”
“不贪有两种。一种是不敢,另一种是不想。”
“他有什么不敢的?堂堂的东盛医疗中国区总经理,油水不要太多哦!他是真心不想贪。用他的话说,诱惑太多,难以选择,干脆不选。”
陈真咧嘴一笑。他看了看手表。Jojo继续说:
“我回国后在东盛一干就是5年,看着他接手东盛那个烂摊子,5年中他如何扭转局面。”
“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一起高升?”陈真问。
“其实,比晋升更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学了不还得派用场的啊?不过,我还真想不明白你离开东盛去朗飞干什么。”
“呵呵,你说呢?你问这个问题,答案却在你问问题之前自己回答了。”
Jojo歪着头看着陈真,貌似在等他参透刚才自己说的话。可是,陈真好像根本没在仔细听。
“看来你的前任……”Jojo瞪眼,陈真马上改口,“……老板,不太守时呢。”
Jojo面露失望之色。她不再看陈真,而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精巧的手表。
“也是。不过他肯赏光已经很不错了。我猜他十有八九后面还有一个饭局。”
“我猜你也一定有高招能够把他留下来。”
“这点你说对了。我是谁啊?到时候看我的。你也机灵点,不要叽叽歪歪,行吗?”
这时,陈真抬起的眼睛盯着门口不动了,嘴里说了一句:
“他好像来了。”
Jojo马上站起来转过身去看刚进门的一个高个子男人——他,就是东盛中国区总经理徐东。
Jojo张开双臂迎上前去。
“嗨!东哥!你终于来了!”
徐东和Jojo颇合时宜地拥抱了一下,然后Jojo挽着徐东的胳膊带他来到餐桌前。
徐东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来,我介绍一下。”Jojo看着已经站起身的陈真,“陈真,这位就是东盛的徐总徐东。你应该早就听说过东哥的大名了的。”
陈真和徐东同时伸出手来,两人握手。
“你好!”徐东说。
“你好,徐总,久闻大名!”陈真说。
“东哥,这位就是陈真。”Jojo说,“我和你提起过的,是我在加拿大的同校同学。”
徐东微笑着朝陈真点头致意,然后在Jojo的右手边坐了下来。Jojo和陈真也都归座。
侍应生拿着一瓶红酒走到Jojo身边,低头和她轻声说了句什么。Jojo看了看红酒,点头。
徐东说:“你们喝红酒,我喝sparkling就行了。”
“怎么?这么早你已经去过一个饭局了?”Jojo诧异地问。
“不是。是我接下来有一个饭局。”
Jojo和陈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Jojo对着侍应生点了点头。侍应生开始开酒。
徐东拿起面前的水杯喝水。
这边,油醋街医院的急诊大厅里一如既往地忙而不乱。一个红白色工友推着有护士跪在上面给病人做心脏按摩的一辆推车快速地奔向抢救室。魏涵忙着清理过道。郭美歌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继续走。
油醋街上,胡晓丽扶着仓健走出饭庄。秀气女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这一对。
“这一天!”胡晓丽说。
仓健突然挣脱胡晓丽,然后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胡晓丽的脑袋搁在仓健的肩膀上,一头雾水。
“还没玩够啊?”胡晓丽说。
“老婆,你怎么啥都懂?才来两天你啥都懂,我什么都不懂!”
仓健说着松开胡晓丽,然后把她的脸放在自己眼前,仔细地看着。胡晓丽媚眼如丝——酒后。
“没事,有我哪!没人敢欺负你。”
仓健轻轻捧起胡晓丽的脸。两个人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的伤口,能好不?是不是流太多汗,会长不好?”
胡晓丽把双手放到仓健腰后——这下两个人的空间感正确了。
“不会的。我底子好,以前脸上也有过伤,后来不啥事也没有。”
“你是不是受欺负了?”仓健无头无脑地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会!好着哪。”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上海人的坏话?我以为你在医院里被上海人欺负。”仓健的心倒还挺细。
胡晓丽收紧胳膊把仓健箍到眼前,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
“你想多了,老公。其实,那些都是石总和我说的。”
“石总?”
仓健说着挣脱了胡晓丽的双臂,两个人分开了。胡晓丽开始往前走,仓健跟上。
油醋街医院和油醋街广场就在眼前。胡晓丽说:
“石总,有意无意地露出对上海人怎么怎么,我也说不清。我刚才只是喝多了乱讲的。”
“我突然有点担心你,老婆。”
胡晓丽转头看了看仓健,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有分寸的,老公。”
“别忘了满叔是怎么和我们说的。我们,是有任务的。”
“我知道。”
说着,胡晓丽靠近仓健,把他的一只手抓在自己手里。仓健愣了一下,然后两人牵手前行。
“老婆,我们只听满叔的,可不能劈腿。”
胡晓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拉了一下仓健,顺势把头往他的肩头靠了一靠。
“傻瓜!你知道劈腿是啥意思吗还不能劈腿!”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
胡晓丽拼命地点头,然后顽皮地荡起了和仓健握在一起的手。
“情况太复杂,剧情太狗血,我承认我看不懂。可是我知道只要听满叔的就没事。”仓健说。
“满叔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胡晓丽轻声说了一句。
“肯定的。他下他的棋,我们只是他的棋子,你可不要一激动又跑得太远。我不要你出事。”
“不忘初心!记住啦!”
两人走过油醋街医院大门的时候没有发现郭美歌正好从急诊大厅里走了出来。
郭美歌走到街上,转头看着远去的胡晓丽和仓健的背影,见他们俩勾肩搭背,往远处走去了。
郭美歌看得出神——是羡慕?稍顿,她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外滩高登西餐厅内,徐东哈哈哈哈地大笑着。Jojo看着他微笑,而陈真则自顾自地喝着红酒。
“你呀,还是老脾气!你要我怎么说你呢?”徐东说。
“呐,说我什么都可以,”Jojo说,“不过你和我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徐东一下子醒悟。只见他掏出手机,快速地刷屏。Jojo借机站起来给徐东倒上红酒。
徐东说:“你看,就这一会儿,几十条微信来催了。”
“真是的,有什么好催的!我们都还没说正事呢。来,我敬前任……”Jojo举起酒杯。
“什么?!别乱讲!”徐东大惊失色道。
“你慌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敬前任老板,对,老板,万事如意!”
徐东犹豫地举起了酒杯,说:
“什么前任!吓我一跳!这个……我是喝呀,还是不喝?你这样一直举着杯子我害怕的呀!”
“你别忘了以前我可帮你挡过不少酒哈!”
“那你现在在看什么啊这样一直举着杯子?手酸的呀。”
“我知道你不喜欢拿红酒干杯,但我还是想喝干这一杯再提正事。”
“你真的想干杯?”
“想。”
“那妥了。”
徐东说着放下了红酒杯转头招呼侍应生。侍应生赶紧走过来弯腰听他说什么。
“你们有国酒吗?”徐东问。
“有女士喜欢的樱桃酒,”侍应生答,“还有男士喜欢的……”
“不是水果酒,是中国国酒。茅台?”
“啊!那个没有。我们是西餐馆,非常抱歉!”
徐东貌似早就料到。他从裤兜里拿出汽车钥匙交给侍应生,侍应生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
徐东说:“这样,麻烦你到停车库我的车里拿一瓶茅台上来。可以吗?”
“愿意效劳,先生!”
“车牌号是9621,就停在你家专用电梯的右边。谢谢你了!”
侍应生点着头正要离开,陈真突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我去吧!把钥匙给我。”
徐东吓了一跳,然后转头看向Jojo。Jojo也正吃惊地看着陈真。陈真却已经走到侍应生跟前。
“谢谢你把车钥匙给我吧,我去拿。”
侍应生只得把钥匙交给陈真——小费瞬间就泡汤了!
陈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出去。徐东坐直了身子对Jojo说:
“我最讨厌拿红酒干杯。你懂的。”
“呀!怪我考虑不周了。”Jojo软软地说。
“也好,让你尝尝我的酒也不失为我的一份心意。你自己说的,你以前帮我挡了不少酒。”
“你是谢我这个?”
“不用点穿。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傻丫头,何必。说事。”
“好吧,一样等着,我就先说了。是这样的……”
“他是你男朋友?”徐东突然问道。
“啊?不是的。”Jojo措手不及。
“少来。如果不是,你早就介绍他到你那家什么公司去了,叫什么?朗飞?何必来找我。”
“呀!你都猜到了。”Jojo低声惊呼,“难道我又剧透了?”
“你没剧透,只是剧情太一般。说吧!”
“是,你说得没错。不过那个说来话长了,我和他是在加拿大的时候……”
“我不要听这些。他现在在哪家公司?是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嗯,可以说是吧,勉强是。”
“一个圈子里就好办了。是哪家公司,我去和他们老总说一下,应该能给我个面子。”
“你那儿,没问题?正好有空缺的职位吗?”
“看你说的。东盛那么大公司,有没有空位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关键是他那头有没有问题。他现在的老板,如果是一个圈子里的,我硬要把他的人弄走人家对我有意见就不好了。”
“哦!他回国后在一家自媒体公司做工,叫做巴拉巴拉传媒。”
正拿起水杯喝水的徐东呛了一口。他忙不迭地一边拿餐巾擦嘴一边问:
“你再说一遍?巴拉巴拉传媒?”
“是啊!他们老板是个女的,叫柴非。”
“那就对了。就是她,柴非。我们很熟的。”
“啊?我还以为她吹牛哪!她说圈子里的大咖她都认识。原来是真的!”
“你见过她?”
“也是一面之交。在千马认识的。你知道,我们的经销商,千马医疗。”
“那就难办了这事。”
“啊?为什么呀?你不是和那个柴非很熟吗?”
徐东四处看了看。侍应生见状走了过来。
“请问哪里可以抽烟?”徐东问。
“请去屋顶天台抽烟,先生,从电梯上去一层就可以。”
徐东朝侍应生点头致谢。侍应生离开。
没一会儿Jojo和徐东来到了高登西餐厅的屋顶。比肩而立的一排外滩大楼天台,妖娆鲜艳,各展风姿。隔壁那楼天台是个室外吧台,热闹非凡。
徐东抽着烟,眼睛看着对面繁华的浦东外滩夜景。Jojo穿着大衣,站在他身边。没其他人。
“柴非这个女人,不简单。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她的背景。”徐东说。
“何以见得?”Jojo紧了紧大衣领子。
“我总觉得她背后有一股很大的势利,说不清楚,怎么也猜不透。”
“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还和我吵架呢。难道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吗?”
“能把东南西北四大公司窜起来一起说事的人,上海滩她是第一个。”
“这个她倒也说过。她好像也不忌讳,什么都敢说。”
“你说得没错。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她可以不管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胆大。”
“那,你是不想和她提陈真的事了?”
徐东掐灭了烟蒂。他继续看着远方,然后转头看向Jojo,脸上带着有深度的微笑,问:
“你说呢?”
“啊!我懂了!”Jojo欢呼道,“你要陈真继续呆在柴非身边,做你的线人!”
“我说了吗?”徐东笑了。
“不管你说没说,反正我这么决定了。我和陈真说,挖出柴非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事后我还是会帮陈真的。我们的眼光要放长一点。”
“哇!好激动!好久没干这种刺激的事了,东哥!”Jojo说,“也只有跟着你才有这种事做。”
“哎唉!那小子在隔壁天台干什么?”徐东突然问了一句。
“哎?”Jojo不解,然后她顺着徐东的视线看过去。隔壁大楼的天台上,居然看见陈真在和一个人激动地说着什么。
“陈真?他不是去拿酒了吗?”Jojo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隔壁天台上是热闹的酒吧。和陈真说话的人最后交个陈真三个小小的酒杯。陈真付钱。
“OK。”徐东貌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去那里买酒杯?这是……”Jojo还是一头雾水。
“恭喜你,你找了个机灵的男朋友。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脑子够用!”徐东大声地说道。
“你是说,他特地跑去隔壁的酒吧买酒杯,就为了给你喝茅台?”
“没错!这小子,很讲究,我喜欢。我猜他连代驾也已经帮我叫好了吧!”
“天啦!他对我都没这么好!”Jojo酸酸地说。
“他会对你好的,相信我!你有福气了。呵呵,我们快下去吧,一起喝上几杯!”
说着徐东自顾自地走进楼里。Jojo再次把目光投向隔壁天台的时候,陈真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