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亭空,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八角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铃儿响叮当。
高槛缓缓走出八角亭,转头看向河面上的那座凉亭,亭中人影绰绰。
想不到梁中书的夫人居然也有这般才情雅兴,召集所谓才子前来斗诗,为的就是能选上一首让自己中意的传唱。
听着婉转琴音、歌声,脚下踟蹰。
旺财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伸过那张贱笑着一看就欠抽的脸,说道:“衙内……可是又大杀八方,把王螃蟹给气跑了?”
“啪”的一声,纸扇结结实实打在旺财头上,高槛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想坑死我?姥姥的,什么事情都吹牛,还好本衙内学富五车……”
“学……学富五车?”
旺财忘记了脑袋上的生疼,诧然说道。
高槛得意的打开折扇,说道:“走,吃酒去。”
今天是得好好庆祝庆祝,是继在知道能打之后发现的一个新技能:会诗词……当然是会抄。
几人刚刚走出竹林,身后传来一声娇脆的呼唤声:“高巡察请留步。”
高槛愕然转步,见是那名前去送诗卷的丫鬟,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他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姑娘……是叫我?”
这丫鬟便是兰儿,她轻轻一福,说道:“主人看了巡察的诗词,甚是喜欢,想请巡察移步红亭,一瞻雅容。”
高槛小心脏“扑扑”直跳,姥姥的,莫非这姓蔡的借着斗诗之名,其实就是想老牛吃嫩草,遴选会诗文的小鲜肉玩浪漫?
他原本一步踏出,但想到梁中书都已经近四十了,他的夫人自然也年轻不到哪里去。当官的夫人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男人应酬太多,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便冷落了家里的黄脸婆。黄脸婆耐不住孤单寂寞,这便自己出来寻乐子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
“主人夸巡察文采飞扬,是她在大名府这些年所见过的最有才情之人,心生仰慕,必请移步一见。”
小兰谈吐有方,想必受到她们夫人的影响与熏陶,说话也文绉绉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心中大定,也罢,自己的这副尊荣还不如梁中书儒雅呢,这夫人再孤单寂寞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于是伸手在鬓间轻轻抚了抚头发,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几分得意,说道:“姑娘带路。”
旺财、来福正要跟上,兰儿说道:“主人只见巡察一人,其余人就不用跟去了。”
高槛手中折扇往后一扒拉,示意不必跟上。
随着兰儿上游廊,高槛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兰儿“扑哧”一笑,说道:“奴婢只是主人房中侍奉丫鬟,哪来什么芳名,主人赐名兰儿,巡察唤我兰儿便是。”
兰儿在前,高槛在后,看着她那婀娜身材如风摆柳,心中哀叹:“若是那夫人如同这丫鬟这般风韵,我便牺牲点色相也就算了。”
于是脱口而出说道:“兰儿姑娘真漂亮。”
兰儿脸上一红,也不敢回头,只轻声说道:“我家主人才真漂亮。”
高槛腹诽:你家夫人老倭瓜一根,能比得上你这水灵灵的大姑娘?
两人来到红亭外,兰儿在外面停住脚步,恭敬说道:“主人,高巡察带到。”
“请进来吧。”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声音略显沙哑,但却让人听得如沐春风,十分顺耳。
兰儿在前,高槛在后,进入亭中,高槛鼻中闻到一股淡淡兰花香,沁入心脾。
他四下一看,见厅中玉立四名少女,与兰儿一般装束,全是使唤丫鬟。居中琴几前端坐一人,肩披浅绿色轻纱,皓腕如玉,发髻高挽,青丝如瀑。
只见她款款站起,缓缓转身,当真是眉似轻烟、眼含秋水,一袭上好白色绸缎曳地长裙,将上身包裹得玲珑有致,在轻纱中若隐若现,美妙绝伦。
看她容貌,不过二十,正是韶华方茂,风韵迷人。轻轻一笑,贝齿如玉,脸似桃花,颈如白玉,真正的令人不敢逼视。
高槛看得心中一跳:“好一个画中美人,那些穿着古装演戏的女明星,再怎么化妆,怎么整容,始终脱离不了世俗的烟火气与一身铜臭味,哪有这般自然神韵?想不到蔡太师的女儿竟然这般年轻漂亮。那梁世杰当真该死,这样的美人不好好疼爱,居然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别人不敢逼视,他却看得痴了,开始心中所想自己的这棵嫩草八成是要被老牛给嚼了。可现在他却巴不得自己马上化成肥嫩的小草飞入眼前人的嘴中。
妇人见到高槛,也似呆了,足足看了几秒,才将目光移开,只是移开时,眼光中明显多了几分失望。
“高巡察现在哪家衙门当差?”
美人张嘴,字字圆润。
高槛神思恍惚,兰儿在一旁轻轻一碰,低声道:“主人问你在哪家衙门当差。”
他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说道:“小人在留守司牢城营当差。”
说话时,依然紧紧盯着眼前美人,一秒也不放过,连眨眼都舍不得。
兰儿道:“巡察好生无礼,怎可这样盯着我家主人?”
高槛道:“娘子天生丽质,小人情难自禁。自古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娘子如此红粉佳人立于小人面前,小人若视而不见,岂不是显得小人有眼无珠?”
兰儿正待驳斥,妇人轻轻一抬嫩偶也似的胳膊,轻声说道:“文人疏狂,多是率性而为,兰儿不必较真。”
“是,主人!”
兰儿恭敬答应,但眼神还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一眼高槛,这才退过一旁。
高槛说道:“小人并无唐突之意,实乃是娘子秀色可餐,小人情不自禁。小人听得八大才子说起娘子,说娘子是来自梁中书府上。小人曾多次拜会梁府,从未见过娘子玉颜,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不想那夫人闻言一声轻叹,转身看向河面,说道:“你便是日日去得梁府,也未必能见到我。”
高槛一愣,心中仔细回想《水浒传》中关于梁中书的一些情节,他清楚记得梁中书是一个地地道道怕老婆怕得要命的主。想想也是,他的夫人可是蔡太师的女儿,老丈人位高权重,若不是蔡家实力,哪有他梁世杰今天?
依附老婆家中实力才换来自己锦绣前程,怕老婆也就情有可原了。
可是这梁夫人语气之中怎么会隐含幽怨?莫非自己记岔了,梁世杰并非什么怕老婆的人?
高槛自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于是问道:“娘子此言何意?莫非娘子另居别院,并非住在梁府不成?”
“巡察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高槛闻言一愣,暗道:“看来我真是记错了,不对啊,梁中书有这么大胆子,敢将蔡太师的女儿赶出府门,另居他处?”
不料他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不会吧,梁世杰有这么大胆子,敢让娘子住别院?”
他这一句话出口,不待妇人惊讶,自己倒是惊出一身冷汗,可话已出口,水以泼地,想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