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阎绝即来的质问，朱温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尚算痴情的魔类。

阎绝的过往朱温并不知晓，但单从他对姬若雪的那一份痴情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类。

“说话……”

阎绝猩红的双眼紧盯着朱温，缓缓说道。

“你还好吧？”

不知阎绝有何意图，朱温只好轻声问道。

“好？呵，我自然很好，你也很好！”

阎绝邪魅一笑，利爪从朱温的脸颊离开，继而回过身去，扑向低矮的孤塚，双爪奋力地将聚拢的孤塚扒开。

“你在干什么！”

朱温走上前去，一把将阎绝推开，但不多时，阎绝又再次来到孤塚前奋力扒弄着尘泥。

“我要让她看看你，她还没有看过你呢！”

阎绝如癫狂了一般，任凭朱温怎样劝阻，依旧停不下来手中的动作。

就在朱温还欲上前阻拦之际，一道宏大剑芒，却是从天边射来。

眼前一滞，便又是换了一处场景。

一人手执素心王剑，身着素白蟒袍，头戴切云高冠，当下一剑朝着朱温划下。

“素王！南宫城主，是我啊！朱温！”

朱温面对即来的剑芒，却已是无从闪避，只感觉一股冻彻天地的寒意袭来，一剑穿心的痛楚滋味，让朱温当下只剩下绝望。

“妖魔邪逆，终为祸害！吾今除一小魔，却是为将来灭一大患！伏诛吧！”

南宫素冷然一语，已为朱温的生死做了决断，一道寒芒闪过，只剩下天地皆无的虚幻。

朱温想辩解，却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朱温想再看一眼前路，却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剩下的，惟有空寂与虚无。

在感觉化作一缕灵体，在其中飘荡了一阵之后，朱温复又走在了那条浩然剑光铺成的大道上。

只是朱温此刻的心，显得颇为疑惑了。

若方才的一切只是幻，为何朱温的内心依旧隐隐作痛，充满了悲凉之意。

若方才的一切都是真，那诛魔的意义又在何处？到底什么才是魔？

朱温心有疑惑，脚步也显得踟躇起来，原本一望无垠的剑光大道，在不远的前方却是一分为二。

一处泥泞不堪，一处雪白满地。

朱温走到歧路之前，身形也是一分为二，两者相视一笑之后，各自走向不同的通道之内。

泥泞之处举足难行，但只要朱温每走一步，脚下带起的尘土越多，身后的通道就越显得白净。

白雪之处，虽是风寒，但也易走的多，朱温脚步轻快间，便留下一串串踏足的印记，身后白雪融化，尽显一片泥泞之状。

朱温走了很久，久得他再也抬不动脚下淤积的泥块。

朱温走了很久，久得他再也不能回头。

在朱温不知道还要走上多久之际，一阵铮铮剑啸，终是将朱温唤醒。

天剑宗，正法殿，剑泉，古陵无迹。

甫一见到古陵无迹，朱温便有一肚子的疑惑想向他请教。

“不要说，也不要问。”

朱温尚未开口，古陵无迹便从他疑惑的脸上得到了答案，继而说道：“正法剑境一行，你有任何际遇，都要靠你自己慢慢化消，若有他人从旁引导，反倒失去了正法剑境一行的真正意味。”

古陵无迹虽然已经给了答复，但朱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弟子只问宗主一个问题，正法剑境之中，一切是幻，还是真？”

“是幻是真？当真对你这般重要吗？那我不妨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是你吗？”

古陵无迹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朱温的疑问，反倒回问道。

“弟子当然还是自己了。”

朱温不假思索，便已脱口而出，既然已经回到现实之内，正法剑境的一切反倒不是这般重要了。

“呵，既然如此，你这次契获魔女有功，我也应当论功行赏，你去吧，可到玄天殿内一行，或许对你有所助益。”

古陵无迹说完，兀自化出一枚玄剑印记，附着在朱温手背之上，继而说道：“不用惊异，通行凭证而已，下去吧……”

朱温见古陵无迹已经交待完毕，也不再耽搁，拱手行了一礼之后，便徐徐退出大殿之外。

待朱温走出正法大殿之后，便听见古陵无迹一声长叹。

“没想到啊！在看了这小子的剑境之后，贵为天剑宗宗主的古陵无迹，竟也会叹出一口气来！”

剑泉之内再次传出老魔的声响，语调中似是充斥着一阵喜悦。

“异数啊！”

古陵无迹摇了摇头，对于老魔的突然出声，却是没有过多在意。

“哦？这可不像你，若是我的话，便让他永久迷失于剑境之中好了，何必要自找麻烦，将他引出？”

老魔此刻的语调中，甚至掺杂着一股心灾乐祸。

“那你也太小瞧我古陵无忌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剑境中做的手脚，后续如何走下去，还是端看他自己吧！”

“哦？既然宗主敢放手一搏，那便看看这条小鱼，能够为天剑宗带来何种风浪吧，哈哈。”

一阵交谈之后，正法大殿中又是恢复了沉寂之状，而站在殿中的古陵无迹，连同剑泉，却是一起消失在大殿之中。

与此同时，朱温也回到了悟剑峰内。

内心的焦躁，让朱温无法此刻便去玄天殿中，体悟天剑之威，此刻的他，已然是静不下来了。

想要去找寻悟剑峰主冷流云，但行到中途，朱温却是折返回黄烛的居所之内。

朱温在寻得几坛烈酒之后，便一人躺在小池旁，牛饮了起来。

他想借着酒劲将正法剑境中所见一切慢慢冲淡，但却适得其反，阎绝与姬若雪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生生化现在朱温的识海之中。

那临了的一爪，临了的一剑，朱温现在仍然觉得浑身冰凉。

朱温醉了，自修行以来的第一场大醉，甚至忘记用灵力将沉积的酒劲驱散，就这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朱温只身来到悟剑峰的观景台之上，看着另一处被氤氲霞彩环绕的高峰，嘶吼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无有任何回应，只有回荡在各峰之间的回响，不断重复着朱温心中的疑问。

一阵又一阵的回响，只搅得朱温心海翻腾，醉眼迷蒙间，终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化作一道黑芒，朝着霓云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