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英雄。
下了轮船的陈真因为一时好心给自己惹了一个小小的麻烦。下船时,他看一个乞讨的小孩实在可怜,就随手把兜里的零钱给了那个小孩。
于是惹得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子围在他身边向他讨要零钱,可善良是有底线的,陈真身上也没有零钱了,可他又不想对自己的同胞,尤其是他们还是小孩子,恶语相向。所以他不堪其扰。
或许这就叫做出了国才明白国人的可贵吧。
黄包车夫老梁很好的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老梁赶走了这群小孩。
“哦哈要……”老梁话一出口,陈真就知道是自己这一身服装惹出的误会。
“我不是日本人。”陈真有些无奈的说道。
老梁一看陈真器宇轩昂的样子,平白的生出几分高兴来,“哦,先生,原来你不是日本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老梁把座椅轻轻地擦了几下,随口道:“请坐。”待陈真坐上了黄包车后,他又问道:“先生,你要去哪?”
“精武门。”陈真言简意赅。
“你是去学功夫啊?”老梁问道。
“大叔,我是去学功夫。请你快点。”陈真有些不耐。
“学功夫啊?我劝你不要去精武门,上海滩谁都知道,精武门过去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竖起了小拇指,语气也发上了变化“现在是这个。”
陈真见自己一向尊崇的师门被贬低,就有些不喜,“你拉不拉,不拉我找别的人拉。”
到手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老梁慌张道:“拉,拉,给钱的就是大爷。”
一路上,陈真全身被悲伤包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是回到精武门之后,他却必须变回那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师父传下来的精武门,不能让它就这么垮了。
精武门门前,老梁正要在劝说几句,他实在不忍一个如此英雄的伟男儿去投奔一个即将没落的精武门。
“五师兄?”精武门弟子阿彪一眼就认出了陈真,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五师兄此刻不应该在日本学习吗。他又走进了几步,终于确认,“五师兄,原来真的是你啊。”他随手就接过陈真的行李。
“你是?”老梁难为情的问。
“陈真,精武门陈真,精武门一定有前途,你等着看吧。”陈真义正辞严的说完,便走向精武门,
原地只留下老梁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陈真的背影。
走进精武门馆,灵堂中居然有人过来踢馆。
他默默地握紧拳头,这些人就这么的迫不及待的来痛打落汤鸡了吗?可此时精武门馆主是霍廷恩,按照规矩,他不能僭越。
满院尽呼五师兄的声音引起了堂中诸人的注意。霍廷恩也看到了他的幼时玩伴陈真。
陈真的到来似乎给霍廷恩注入了什么力量,本来面有难色的他,爽快的答应了来战的尹师傅的挑战。
双方来到精武门大院的空地上,摆好各自的起手式。
尹师傅仗着自己年长,多了几年经验,有些轻视初出茅庐,一直在霍元甲羽翼庇护下的霍廷恩,抢先来攻。
霍廷恩看着来势汹汹的尹师傅,不慌不忙,目光一凝,瞅准了对方中门大开的胸腹,迎面一记飞踢,轻轻松松便给了这位尹师傅一个大大的教训。
如此轻松就胜了尹师傅一招,霍廷恩有些得意。他招手示意尹师傅再来攻。
虎父果然无犬子,这时的尹师傅明悟了这个道理,认真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
霍廷恩终究是新硎初试,面对搏斗经验老道的尹师傅还是不免的落了下风。
慌张之后,霍廷恩稳住阵脚。他到底是霍家嫡传,根基扎实。虽没有陈真的变态天赋,可多年苦修之下,却绝对是上海滩屈指可数的武术家了。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有声有色,而霍廷恩却渐渐占了上风。
待的最后一记踢脚唬的尹师傅仓皇退了三四步之后,霍廷恩收架抱拳对着尹师傅道:“尹师傅,承让承认。”这是中国人一以贯之的谦虚作风了。
尹师傅色厉内荏,冷冷道:“霍兄弟,是我技不如人。”
“是我胜之不武,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如果下次有机会切磋的话,不如我到贵馆拜访。”霍廷恩说道最后,已是语出威胁,倒是带了几分武人的风采。
“哼!”尹师傅冷哼一声,带着门人仓皇跑了。
“陈真,你怎么回来了?”霍廷恩把目光转向陈真,双手握住他的肩,关切问道。
陈真不语,霍廷恩明白了什么,说道:“不管怎样,回来了就好。”
“农大叔。”陈真问好
农劲荪也走上前来,带着不明不白的恼怒,问道:“我为了不耽误你的学业,特地叫他们不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真声音低落,“我是看报纸知晓的。”
霍廷恩气愤填膺,“那些日本人一定很得意!陈真,先过去给师傅磕个头吧。”
来到灵堂,霍廷恩亲自给陈真戴上孝服,农劲荪要阻拦,他说:“陈真从小跟着父亲,由父亲把他养大,他跟霍家的人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又对陈真说:“父亲在比武之前,哮喘病已经很严重,我劝了他几次,每次他都不听。”
孝服穿好。陈真走到灵台前,看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忍“字,他心如刀割,师父忍了半辈子,终究还是被日本人打死在擂台上。
陈真把忍字取下,跪在师父的照片前,一膀子折断了忍字幅。
农劲荪恐慌莫名,其实在看到陈真取下忍字幅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妙。“陈真,你在做什么!那可是你师父亲手写的……”
霍廷恩拦住了农劲荪即将出口的话,亲自为陈真背书:“农大叔,陈真做得对。外国人在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就是因为我们忍了太久了,我说过,今后由我霍廷恩在精武门,就绝不会再忍下去。”
陈真踏踏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陈真起身后,转头说:“廷恩,农大叔,你们跟我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精武门,陈真卧室。
“陈真,你有什么事不能再灵堂中说吗?”霍廷恩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开口道。
“是啊。”农劲荪附合。
陈真酝酿了很久,终于开口:“有人告诉我说,师父是被人下毒陷害,才在擂台落败的。”
“什么?!”霍廷恩怒发冲冠。
“你说的是真的?!”农劲荪不敢置信。“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在日本的一个同学。”陈真早已想好。“他说。是日军军官藤田刚主持此事。”
“可是,他们是怎么下的毒呢?”农劲荪老成持重,想的更远。
“我们精武门有内奸。”陈真有泄露了一个消息。
“不可能,精武门上上下下都是父亲的门人,怎么可能背叛。”霍廷恩觉得匪夷所思。
农劲荪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不是每一个人都懂的忠孝二字的。陈真,你知不知道是谁当了精武门的叛徒?”
“根叔。”陈真冷冷的吐出了凶手的名字。
霍廷恩被凶手的名字震撼的怀疑人生。就连老辣的农劲荪都觉得目眩神迷。
“也对,除了他,没人更适合下毒了。”冷静下来的农劲荪冰冷的说道。
“真的是他,我要把他带过来对质。”霍廷恩还是不能相信,要带根叔过来当堂与陈真对峙。
“不。”农劲荪伸手拦住了霍廷恩,“捉贼要拿赃,咱们还是要先找到证据。廷恩,陈真,趁着大家现在都在灵堂,你俩现在就去根叔房间寻找证据。事情刚发生不久,我想根叔一定没有时间消灭证据。”
“好。”陈真与霍廷恩对视一眼,齐声答应。
根叔卧室。
“廷恩,你看看,这是什么?”陈真拿着一包食材问道,食材是在根叔褥子地下找到的。藏得这么严实,一定有问题。
“这个,这是根叔专门为父亲卖的鳄鱼肉,据说可以治疗哮喘。”霍廷恩目光一闪,又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鳄鱼肉有问题。”
陈真心里更加确定,“我怀疑根叔就是在这上面下了毒,走,咱们把它带回去让农大叔看看。”
霍廷恩一时悲从心来,父亲竟是被相信了一辈子的根叔下毒害死的吗。
……陈真卧室。
“你我口说无凭,咱们认识巡捕房的人,叫巡捕房拿去化验。”看着农劲荪半信半疑的样子,陈真开口道。
“化验?那就不必了。”农劲荪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把这东西扔到根叔面前,看他交代不交代。”
灵堂内。
“大家都集中在一起,我有事要和大家说一下,根叔,你站到前头来。”农劲荪站在霍元甲遗照左侧,高声叫道。
霍廷恩和陈真都站在他的左侧。
“陈真从日本回来,给我和廷恩带来一个消息,我呢,不敢相信。所以就叫大家过来,一起听听这个消息。”农劲荪说道。
“农大叔,你说吧。”
“什么消息啊。”
站在一起的诸弟子交头接耳。
“大家静一静。陈真说,咱们精武门出了叛徒,老馆主是被叛徒在饮食里下了毒,哮喘才会一直这么严重下去。根叔,你相不相信这个消息啊。”
站在前头的根叔目光躲闪,闻言顿时心虚的大叫:“不可能,精武门怎么可能出现叛徒呢,农劲荪,谁不知道,掌管馆主饮食的就是我根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我告诉你,我根叔绝对不是叛徒。”
看到根叔心慌大叫的样子,农劲荪胸有成竹,“根叔,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呢。”转瞬他又扔出那一包鳄鱼肉,冰冷无情的说道:“可是根叔,你和我解释解释,这一包鳄鱼肉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不起眼的阿翔大惊失色,拔腿就跑。
“看来叛徒还不止一个啊,根叔,老实交代吧。”农劲荪玩味的说道。
阿翔要跑,那这么容易。还没跑几步,就被周围怒火中烧的师兄弟们抓回来了。
“是我错了,我对不起老馆主,我罪该万死……”根叔终于认命,他无力地跪在霍元甲的灵前。疯狂抽打着自己的脸。
……
看着老泪纵横的根叔,陈真的心里生不出一丝半点的同情,“下一个就是你了,藤田刚。”他想着,拳头握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