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怒道:“是个什么贼子,好大胆,变作有来有去的模样,进来见我回话,又跟在身边,乘机盗我宝贝!早是不曾拿将出去!若拿出山头,见了天风,怎生是好?”
虎将前道:“大王的洪福齐天,我等的气数不尽,故此知觉了。”
熊师前道:“大王,这贼不是别人,定是那战败先锋的那个孙悟空。想必路遇着有来有去,伤了性命,夺了黄旗、铜锣、牙牌,变作他的模样,到此欺骗了大王也。”
妖王道:“正是,正是!见得有理!”
叫:“小的们,仔细搜求防避,切莫开门放出走了!”
色即空兮自古,空言是色如然。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炼。德行全修休懈,工夫苦用熬煎。有时行满始朝天,永驻仙颜不变。
话说那赛太岁紧关了前后门户,搜寻行者,直嚷到黄昏时分,不见踪迹。坐在那剥皮亭,点聚群妖,发号施令,都教各门提铃喝号,击鼓敲梆,一个个弓弦,刀出鞘,支更坐夜。
原来孙大圣变做个痴苍蝇,钉在门旁,见前面防备甚紧,他即抖开翅,飞入后宫门首看处,见金圣娘娘伏在御案,清清滴泪,隐隐声悲。
行者飞进门去,轻轻的落在他那乌云散髻之,听他哭的什么。少顷间,那娘娘忽失声道:“主公啊!我和你——
前生烧了断头香,今世遭逢泼怪王。拆凤三年何日会?分鸳两处致悲伤。
差来长老才通信,惊散佳姻一命亡。只为金铃难解识,相思又比旧时狂。”
行者闻言,即移身到他耳根后,悄悄的叫道:“圣宫娘娘,你休恐惧,我还是你国差来的神僧孙长老,未曾伤命。
只因自家性急,近妆台偷了金铃,你与妖王吃酒之时,我却脱身私出了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扯动那塞口的绵花,那铃响一声,迸出烟火黄沙。
我就慌了手脚,把金铃丢了,现出原身,使铁棒,苦战不出,恐遭毒手,故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躲到如今。
那妖王愈加严紧,不肯开门。你可去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也。”
娘娘一闻此言,战兢兢发似神揪,虚怯怯心如杵筑,泪汪汪的道:“你如今是人是鬼?”
行者道:“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作个苍蝇儿在此。你休怕,快去请那妖王也。”
娘娘不信,泪滴滴悄语低声道:“你莫魇寐我。”
行者道:“我岂敢魇寐你?你若不信,展开手,等我跳下来你看。”
那娘娘真个把左手张开,行者轻轻飞下,落在他玉掌之间,好便似——
菡萏蕊头钉黑豆,牡丹花歇游蜂;绣球心里葡萄落,百合枝边黑点浓。
金圣宫高擎玉掌,叫声神僧,行者嘤嘤的应道:“我是神僧变的。”
那娘娘方才信了,悄悄的道:“我去请那妖王来时,你却怎生行事?”
行者道:“古人云,断送一生惟有酒。又云,破除万事无过酒。酒之为用多端,你只以饮酒为,你将那贴身的侍婢,唤一个进来,指与我看,我就变作他的模样,在旁边伏侍,却好下手。”
那娘娘真个依言,即叫:●app下载地址xbzs●“春娇何在?”
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玉面狐狸来,跪下道:“娘娘唤春娇有何使令?”
娘娘道:“你去叫他们来点纱灯,焚脑麝,扶我前庭,请大王安寝也。”
那春娇即转前面,叫了七八个怪鹿妖狐,打着两对灯龙,一对提炉,摆列左右。娘娘欠身叉手,那大圣早已飞去。
好行者,展开翅,径飞到那玉面狐狸头,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
变作一个瞌睡虫,轻轻的放在他脸。原来瞌睡虫到了人脸,往鼻孔里爬,爬进孔中,即瞌睡了。
那春娇果然渐觉困倦,立不住脚,摇桩打盹,即忙寻着原睡处,丢倒头只情呼呼的睡起。
行者跳下来,摇身一变,变做那春娇一般模样,转屏风与众排立不题。
却说那金圣宫娘娘往前正走,有小妖看见,即报赛太岁道:“大王,娘娘来了。”
那妖王急出剥皮亭外迎迓,娘娘道:“大王啊,烟火既息,贼已无踪,深夜之际,特请大王安置。”
那妖满心欢喜道:“娘娘珍重,却才那贼乃是孙悟空。他败了我先锋,打杀我小校,变化进来,哄了我们,我们这般搜检,他却渺无踪迹,故此心不安。”
娘娘道:“那厮想是走脱了。大王放心勿虑,且自安寝去也。”
妖精见娘娘侍立敬请,不敢坚辞,只得吩咐群妖,各要小心火烛,谨防盗贼,遂与娘娘径往后宫。行者假变春娇,从两班侍婢引入。
娘娘叫:“安排酒来与大王解劳。”
妖王笑道:“正是正是,快将酒来,我与娘娘压惊。”
假春娇即同众怪铺排了果品,整顿些腥肉,调开桌椅。那娘娘擎杯,这妖王也以一杯奉,二人穿换了酒杯。
假春娇在旁执着酒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请各饮干,穿个双喜杯儿。”
真个又各斟,又饮干了。假春娇又道:“大王娘娘喜会,众侍婢会唱的供唱,善舞的起舞来耶。”
说未毕,只听得一派歌声,齐调音律,唱的唱,舞的舞。他两个又饮了许多。娘娘叫住了歌舞。众侍婢分班,出屏风外摆列,惟有假春娇执壶,下奉酒。
娘娘与那妖王专说得是夫妻之话。你看那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那妖王骨软筋麻,只是没福,不得沾身。可怜!真是猫咬尿胞空欢喜!
叙了一会,笑了一会,娘娘问道:“大王,宝贝不曾伤损么?”
妖王道:“这宝贝乃先天抟铸之物,如何得损!只是被那贼扯开塞口之绵,烧了豹皮包袱也,无甚大事。”
娘娘说:“怎生收拾?”
妖王道:“不用收拾,我带在腰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