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一路车队缓缓地向北方行去,看上去祥和平静。但倘若掀开为首那架马车的车车帘子,前面发生的一切可以完全忽略了。
外面虽然飘起雪花,但马车里已经架起了一个小小地火盆,很是暖和。
“刘公子,你都这带了我三天了,什么时候放我走啊。”道衍和尚坐在刘牧的对面,苦苦地哀求道。
自从在江边的那家的旅店遇到了刘牧之后,道衍就一直被刘牧带在了身边,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但就是不说什么时候放他走,也不说为什么要将他呆在身旁。
“着什么急啊,我这里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地呆着就行了。”刘牧始终低头看着陛下送得那本《汉书》,从身后掏出一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书扔给了道衍。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贫僧还得会寺里交差啊。”道衍有些着急地说道,自己在苏州妙智庵出家,而刘牧的马车却在一路往北,离苏州越来越远,现在离过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再往后拖,自己就不可能在年前赶回寺里了。
见刘牧低头看书,道衍有些心灰意冷,只能拿过刘牧递过来的书。一看上面写得是《算学第一册》,心中有些诧异,刘牧年纪轻轻地竟然也会精通算学。
但整架马车里就只有他跟刘牧两个人,刘牧现在又不想跟他说话,没办法,只能低头看书,翻开第一页,看到序言,文笔质朴但内容却很丰富,单拎出来也不失为一篇佳作。
看到写在序言最后面的署名时,道衍的手已经颤抖得不行了,差点没有拿稳书,让它掉到火盆里。
“刘公子,这序言竟然是出自于诚意伯之手。”道衍有些羡慕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对刘伯温的钦佩。
刘牧实在没想到道衍竟然是刘伯温的一个迷弟,便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问道:“道衍师傅认得诚意伯?”
道衍点点头,回答道:“我与诚意伯只是有些书信上的往来,并没有幸见过他本人,实乃一大遗憾啊。”
“我劝你还是别见,他就是一个又酸又腐的老头。”可逮着机会贬低一下刘伯温了。
“。。。。。。”
道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但转念一想,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小心翼翼地试探,“刘公子,你是认识诚意伯吧。”
“认识啊,他现在就在我的书院教书呢。”
“。。。。。”道衍此刻彻底地进入了懵圈的状态。
“少爷,前面就是滁州了,我们进城吧。”杨大郎来到刘牧的马车前,掀开帘子说道。
刘牧摆摆手,示意杨大郎进城,看了一眼身旁的道衍,没想到这人已经从刚才的镇静中平复了下来,在安安静静地看书。
滁州府在南京城的西北侧,从南京出发,过了长江便到了滁州府的地界,再往北便是中都了,滁州在明初的时候隶属于直隶州。
或许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把道衍留在身边,身为一个后来人,刘牧知道这个又瘦又黑的和尚能在未来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但他身上有有着大材,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只好把他留在身边。
但将这样的一只病虎留在身边,刘牧又有些担心会不会被他反噬。
天色已经不早了,刘牧安排刘三在安庆府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旅店,一行人今晚就决定留宿在此了。
晚饭的时候,刘牧特意点了一桌子荤菜,即有鸡又有鱼,只有一盘在清水里简单抄过的白菜摆在道衍的眼前。
吃饭的时候,刘牧一直在跟众人有说有笑的,仿佛道衍不在场一样。而道衍也仿佛认命了一样,坐在长凳的一边上,一手干啃着一个馒头,另一手则还是拿着刘牧给他的那本《算学》,细细的品味。
“道衍师傅,喝点小酒吧。”刘牧端起酒壶,给道衍斟了一杯酒,让刘三端到了他的面前。
道衍来了脾气,将书合上放在一旁,自己则是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刘公子,你不放我走可以,但不能羞辱我,贫僧乃一介出家人,早已经六根清净,你拿着酒在我面前晃悠,岂不是在羞辱贫僧。”
就在这一刹那,刘牧真正相信了书上描绘姚广孝的样貌,三角形的眼眶,如病虎一般,隐藏着满满的杀气。
刘牧懒得跟道衍争执,又拿回了刚放在道衍面前的酒杯,没好气地说道:“爱喝不喝,你在想喝,本公子还不打算给你了呢?”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刘牧抿了一口小酒,笑道。
一想到前几日在江边的那家旅店时,刘牧和杨大郎三两下就把那三五个大汉给放到在地了。自己是绝不可能在这两个人的手下撑过三个回合的。
寄人篱下,道衍是敢怒不敢言啊,只好不停地诵读着“阿弥陀佛”。
这一顿饭就在刘牧的欢声笑语中和道衍的一脸嫌弃中度过了。
上半夜,刘牧一直没有入睡,他一直在等待着敲门声,果不其然,三更刚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杨大郎就悄悄地进了刘牧的房间。
见刘牧还坐在床上,就直接汇报道:“少爷,真得如你所料,那个叫道衍的和尚已经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啊。”刘牧手敲着床,脑袋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到三更时分,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杨大郎回答道。
“少爷,追不追?”
“追什么追,大晚上的不怕被官府里巡逻的差役给抓住。”刘牧狠狠地拍了一下杨大郎的脑门。
“那讲究让他这样走了吗?”杨大郎并不清楚刘牧为什么对这个和尚这么感兴趣,但少爷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必然有他的道理。
刘牧早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用追了,道衍还是会回来找我们的,你难道没发现,这条路上并不只有我们一家车队吗?”
经刘牧一点拨,杨大郎瞬间明白了,但又瞬间糊涂了,“少爷,你是说我们被那日的三个大汉给跟踪了吗?那他们上来直接截杀我们不就行了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道衍很明显就是那只蝉,而螳螂就是那日的三个大汉,至于黄雀是谁,刘牧还是不清楚。
“你先回去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刘牧想自己静一静,好好地盘算一下现在遇到的一切。
杨大郎回去之后,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但是对于刘牧和道衍而言,这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