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弗列将双脚搭在办工桌上，背靠在椅子上，向后撑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这感觉，还真别扭，学不来，学不来了。”

女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直视他，至少艾伦觉得她应该这样。

安弗列重新坐直，后背挺起，他看向女人。

“给你讲个故事吧。”

女人没有出声，安弗列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在某一个世界里，魔鬼这种生物真实存在，它们肆意收割灵魂，诱惑愚蠢的凡人，不过它们不是混乱生物。”

“在那个世界中，它们遵守约定，说来好笑吧，魔鬼们竟然会遵守约定？”

女人笑没笑，艾伦不知道，但安弗列确实是笑了。

“那些魔鬼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找一个背时鬼，签下契约，一般来说，被它们找上的人大多会以灵魂作为代价，从魔鬼手里获取任何东西。”

“权利，力量，生命，甚至是死人复活。”

安弗列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慢慢叙述起来。

有那么一天，一名魔鬼找上了一位小男孩，它拿出契约书，对小男孩说，只要你按上一个手印，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你能变成世界的国王，也能变成财富惊人的大富翁，甚至能够变成可以屠龙的勇士。

小男孩看着魔鬼，伸出小手，指着契约书说。

“只要我按下手印就可以吗？”

魔鬼点了点头，它的尾巴不断摆动，它心里想着，又有一个愚昧的灵魂即将进账，真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

小男孩继续问，“我按下手印后，爸爸就不会病死了吗？”

魔鬼点头，平静地说，“孩子，只要你按下手印，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面对诱惑，小男孩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那我要付出什么？”

“灵魂。”在这一点上，魔鬼没有欺骗小男孩，只要付出灵魂，它确实可以实现小男孩的大部分愿望。

小男孩接着问，“我的灵魂，你会什么时候拿走？”

魔鬼很清楚契约的条件，“孩子，契约里面已经约定好了，只有你死掉以后，我才会带走你的灵魂。”

小男孩有些好奇，向魔鬼问道。

“你要我的灵魂干什么？难道不能把它留给我吗？”

魔鬼沉思了一下，还是给小男孩解释起来，毕竟它们是守规则的不是？

安弗列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会，好像魔鬼守规则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具体用途很复杂，不过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用它释放出强大的力量，然后可以比那些长翅膀的鸟人更强大。”魔鬼将真相告诉了男孩。

小男孩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单纯地说，“好吧，我想要爸爸活下来。”

小男孩伸出手，在魔鬼的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不过事情没有结束，魔鬼继续和小男孩说。

“虽然我们签订的契约，完全符合程序，但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长翅膀的鸟人，它们非常喜欢干一些令人难以理喻的事。”

“他们会在你死后，动用手里的权利与力量，将你的灵魂从我手上夺去。”

小男孩不解地问，“为什么？”

魔鬼甩了甩尾巴，认真说道：“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非常喜欢做这种事，并且还会美其名曰，哦，这个可怜人，只是为了让他的爸爸活下去，而选错了道路，我们必须要帮助他。”

“再然后，他们就会把我们之间的契约，撕毁掉。”

魔鬼看上去可怜极了，好像经常被他口中长翅膀的鸟人欺负。

“那怎么办？”小男孩有些可怜起它来，“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我是不会反悔的，爸爸教育过我，人一定要守承诺。”

魔鬼咧嘴笑了，他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所以…”

它拿出了第二份契约。

“孩子，我们可以再签一份补充契约。”

小男孩却摇摇头。

“叔叔，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魔鬼伸出手，制止了他，“不用担心，我的孩子，这份契约并不需要你提供任何东西，它只是上一份契约的补充。”

“签下这份契约后，你可以在活着的时候，获得世间无与伦比的权利与力量，你会成为一名传奇王者，一个非凡英雄！”

“但你要承诺一件事情，从此之后，你不能爱人，一旦动了爱，你所有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小男孩摇摇头。

“不，我爱爸爸，姐姐，还有几个好朋友。”

魔鬼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坏人，在契约签订之前，所有你爱过及所爱的人，都不会计算在内。”

“你以后可以继续爱他们，不过，除了这些人，你一旦爱上了其他人，契约就失效了，签下这份契约，那些讨厌的鸟人，就没有任何借口干扰我们了。”

“一个丧失了爱的人，不能让它们出手。”

小男孩有些迟疑，“那这份契约，能给我和家人带来面包与牛奶吗？”

“当然，这只是非常小的愿望。”

“那么它能让爸爸不要再向爵爷缴纳税金吗？”

“等等，孩子，这些事情你不用考虑，只要签下契约，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个人，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好吧，只要我能做到不爱其他人，就能拥有这一切不是？”

小男孩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纯洁。

魔鬼同样笑了，不过却有些狡诈，“当然，我的孩子，只要你一生没有再爱过其他人，你会拥有一切，并且在死后，还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加入我们，成为不朽。”

“我这里有一把剑，你拿着它，它会帮你战胜任何困难与挑战。”

小男孩接过剑，冲魔鬼点点头。

“叔叔，我知道了，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

魔鬼挑了挑眉毛，看着小男孩在第二份契约上按下手印。

它卷起契约，有些遗憾地说，“我原本以为你会有所不同，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孩子，祝你这辈子，能够过得幸福。”

魔鬼站起身，准备离去。

“没有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不爱其他人，哎。”

它感慨一声，转身就走。

然后它停下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安弗列说到这里，咧着嘴冲着女人笑着问，“你知道它意识到了什么吗？”

女人摇摇头，安弗列嘟囔了一下，接着说。

魔鬼回过头，它看到了一份无比纯洁的灵魂就飘在它面前。

“叔叔，我们的契约完成了，灵魂你可以拿走了。”

“这一辈子，我没有再爱其他人对吧？”

“我的家人，从此以后，都会过上每天有牛奶，面包，还不要向爵爷交税的生活了吧？”

魔鬼愣住了，那是小男孩的灵魂，小男孩用刚才它交予的宝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它展现出原型，跪在了小男孩灵魂面前，谦卑地说。

“您的命令，就将是我的使命。”

那一天，魔鬼们获得了它们的第五位新君王，还有一份契约修正法案，从那一天起，任何契约签订仪式将停止授权给儿童，因为儿童不可预测的风险太高。

安弗列晃了晃身子，冲着面前女子摊开手。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听明白了吗？”

女子好像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出声。

“听完了，可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安弗列站起身，笑着说道。

“当然有关系呐，人嘛，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们让我违背自己的原则，只要我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一个无尽深渊。”

“可你已经在做了。”

安弗列猛地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我没有！”

“我没有杀他，这场手术真的失败了，我想救他，我想救许多被疾病困扰的人，可我没有能力完成。”

“我原本以为成为超凡者后，能改变这个情况，可现实是，超凡力量与治病救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欺骗了我！”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手枪。

女子有些不屑地说。

“你想用它来杀我？太可笑了吧！”

安弗列的表情很奇怪，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我为你感到悲哀，虽然你的力量强过我，甚至是我永远都无法想象或者触及的高度，但我知道。”

“在灵魂这方面，你和我都一样，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们能控制我去干任何事，但没有办法控制我，走向毁灭。”

“抱歉，你们的要求，我拒绝！”

“砰——”

安弗列的手枪，在自己额头扣动，只留下掷地有声地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比谁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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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关于这个魔鬼的小故事忘记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不过我觉得用在这里非常合适。

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找到来源。

《塔希里亚故事集》，一本有趣又深刻的漫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