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群躁动起来，各种谩骂之声不绝于口，很快引来了监管军丁的斥喝和鞭打，劈头盖脑的皮鞭之下，有人仍然骂不绝口，有人却是默不作声地继续踟蹰前行，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和刚才战场之上凶蛮霸道的气势全然不同。

尚天恒恍然明白，帝国的规矩就是这样，战败的族群大部分都会被献为血祭，就是在所谓神明面前杀俘，难怪从来不见成部落的俘虏存在！

心下一时恻然。

忽然他心中一动，转身肃然问向金正阳，“照常例，俘虏归谁处置？”

“惯例是由此战主帅去神庙献俘，”金正阳微一迟疑，“不过这次亲王殿下和苏护大人都在军中，谁知道呢，也许是......”

“殿下？”尚天恒心下一喜。

惯例如此，想要说服一军主帅改变常规做法是很难的，何况苏护在自己这些人面前一向高深莫测。

亲王殿下可就不同了。

虽然接触不太多，尚天恒也察觉到这位殿下不光文武双全，还算是随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样的人物，他隐隐感觉到其志不小，可能更有希望打破惯例旧制，接受一些新的东西？

如果自己能够说服他，让他觉得对其有利的话。

受德此时正和黄飞虎、苏护商议回军各项事宜，忽然听到侍卫来报，尚天恒求见。

心情大好的他挥挥手，“尚将军来了？快快有请！”

尚天恒大步迈进大帐，“末将尚天恒，见过殿下！见过苏大人！见过黄将军！”

“哈哈哈哈，尚将军免礼，快快请起！”

受德笑容满面，迈步上前亲手将尚天恒扶起。

“尚将军勇武过人，此战又是再立奇功，得此猛将良才，帝国之福啊！”

一旁苏护听到受德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夸赞，心中了然，尚天恒在狩猎中救了亲王一命，这次灵泉之战之中又是力挽狂澜，已经入了受德的法眼，现在是明晃晃地当面招揽了。

几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寒暄之间场面上一片热闹，若不是心中有事，尚天恒也差点飘飘然起来。

几句寒暄过后，受德问起来意，尚天恒借机禀报：

“回禀殿下，末将听闻此次灵泉俘虏要照例献俘神庙进行血祭，思想之下私以为似可另做处置，愿请殿下暂缓血祭，可获四大利！”

苏护愕然之间面露不满之色，诚然此番剿灭灵泉尚天恒确实立下大功，但是他这番话大大触犯了自己的禁忌，中州的事务只能自己一言断之，哪有他人说话的份？

受德闻言顿时惊愕，转念一想，毕竟尚天恒刚救了自己性命，又在灵泉一战中再立奇功，正宜嘉奖不宜打击。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心中也放不下他直言说出的四大利，遂道：

“血祭乃国之大典，岂容轻改！”又放缓语气道，“不过，你倒说说看，如何有四大利，且先仔细道来！”

黄飞虎对尚天恒感观不错，不防尚天恒忽然直言要改血祭之礼，心中大急。

他在心中暗骂，这愣头青，刚刚立功就要闯祸，眼见苏护已是十分不喜。

黄飞虎正要出言帮忙说项，见受德又似乎有兴趣要听尚天恒一言，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禀殿下，二位将军！”

尚天恒心知此事必然已经触怒苏护，但是唯今之计，只有将受德公子尽快拿下。只要说服了受德，苏护一向为人持重，此次又仰仗受德一统了中州，必不会违背受德的意思。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索性侃侃而谈！

“血祭乃国之大典，末将尽知！”

“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昔，帝国成汤大帝征夔方，祁方，夔人不习教化，祁方累世攻伐，故先祖灭其族，以震慑各方，献俘神庙，以正告天下，血祭我祖灵，以布我神武！”

“当是时也，敌方凶顽不可教化，我族粮草不济亦不足恤俘，况众敌环伺在侧，我族呴劳于内，非常之时行霹雳手段，是菩萨心肠！”

“今，我玄狄帝国已广布德泽于海内，是有天时，教化四方，是有地利，各族来朝，是有人和！”

“小小灵泉，癣芥之疾，难成大患！此战已去其精壮十之六七，余者更不足虑！”

“若暂缓血祭之礼，将此战俘虏用于开荒、治水、修路、筑城，可坐而平白收取四大利！”

慷慨陈词至此，见受德微微颌首似是同意以上分析，尚天恒更增信心！

“施恩俘囚，活人数千，可广宣殿下仁名，此一利也！”

“释数千已束手之囚，可收千金市马骨之效，绥靖抚远，招远人来投，此二利也！”

“蛮僚部落知有活命之机，临战再难死拼，是利我将士成功，此三利也！”

“用俘囚以开荒、治水、修路、筑城，可令俘囚将劳抵罪，此四利也！”

“有此四利，天恒敢为公子一言，平定灵泉，功利仅为其一，暂缓血祭，却可收功利四以倍之！”

“哈哈哈哈，天恒果然巧思！”受德呵呵大笑，话锋一转，却冷然道，“然血祭之礼多年因循，必有用意！骤然改之，岂能只有利无患！”

苏护也立即喝道，“尚天恒，你懂什么？真是只见其利未见其害！如若灵泉俘囚不服管教，聚集闹事，何以镇压？大军尚需开拔他处，州县兵力有限，一旦异动，必乱我中州！”

尚天恒毫不退缩！

“回禀殿下！大人！末将进言使俘囚分于各级民事，便是做如此防范！”

“使俘囚分散于各处编管，便不能交相串联！使其将劳抵罪，便有活命之望而减拼命之心！过后果有悔过之心者，愿为帝国良民，或收编入伍，为我前驱，或编户实边，分散安置，若仍是怙恶不悛，则再行血祭不迟！”

受德放声大笑！

“好！好！好个尚将军！”

“世易时移，变法宜矣！便依你所言！”

“此事便交由你处置，务必妥为安置，不可虚纵俘囚，不可扰乱州县！你，可能做到？”

最后一句语意转为森然，尚天恒闻言却是大喜，急忙躬身拜倒。

“多谢殿下托以重任，末将敢不从命！必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