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章军部门外的对峙
薛仁贵并没有询问杨天保怎么办,在薛仁贵眼中,杨天保解决眼前的问题,都非常困难。他可以向朝廷求援,毕竟杨天保有一个当相国的爹,还有一个当吏部左侍郎的叔叔,还有弘农杨氏可以依靠。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吐蕃赞普已经发布战争动员令,按照吐蕃人的习惯,只要秋天草长马肥,就是他们用兵的时机。眼下已经是五月下旬,胡天月既飞天,他们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怕信使刚刚抵达长安,吐蕃大军已经来了。
薛仁贵能想到的问题,杨天保也能想到,可是他并不想向杨恭仁求援,从李世民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河源军,杨天保就猜测到李世民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这坑装的不仅仅是杨天保一个人。
杨天保在内心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李世民为何要针对自己?就算杨天保可以向杨恭仁求援,在天下人眼中,杨天保就是一个有问题只会找爹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回归问题的本质,他不能逃避,只能去面对。对于这样一支部队,怎么样才能让河源军上下都听从自己的命令呢?
杨天保耳畔又响起杨恭仁临行时的话语:“为官之首,在于恩威并施!”
想到这里,杨天保脑袋中浮现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
薛仁贵看着杨天保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杨天保的表情冷静了下来,他与单道真相视一笑,彼此已经知道,杨天保肯定有了办法。
杨天保望着门外道:“来人,去请刘参军过来!”
河源军是鄯州都督府下辖的一军,也是一个军政行政单位,经略使也就是河源军主官,杨天保与鄯州副平级,都属于正四品上阶,不过杨天保拥有从三品的武散官军衔,这就相当于后世的中将军长,予以高配。长史、司马都是直属机关官员,从四品官职,除了这些指挥官员,还有录事参军两人,录事二人,以及正七品级的功、仓、户、,兵、法等各曹参军各一人,主管机关日常事务及民政,赋税,军事,司法,人事,文秘等工作。
刘参军是指河源军户曹参军刘涛,主管河源军的赋税与给养分配工作,他原为左晓卫记曹参军,因举报左晓卫大将军长孙顺德贪污,后来李世民不仅没有处罚长孙顺德,反而奖励长孙顺德,这个刘涛就成了的人憎鬼厌的存在。他从左晓卫调到左卫将军,跟随侯君集参加进攻吐谷浑的战斗。
随着侯君集失败,他虽然没有被俘虏,却依旧被扔给河源,担任河源军户曹参军。当刘涛甚至感觉绝望的时候,他居然看到了杨天保担任河源军经略使,杨天保可是唐军之中如日中天的大人物,特别是在贞观三年到贞观四年北伐东突厥的战斗,杨天保偏师奇袭北啧口,随后生擒颉利可汗,立下大功,邸抄上可是大肆表扬过,后来杨天保参加北击薛延陀的战斗,以四百骑对三万,获得大胜。
自从归建为河源军以来,刘涛非常清楚河源军既有装备,也无士气,简直如同一盘散沙,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将军,这位在北击东突厥以及北讨薛延陀屡创奇迹的年轻将军能给河源军带来奇迹吗?
刘涛紧张中又带有几丝期盼的看着低头查阅他资料的杨天保。
杨天保十分清楚这个时代军队有许多黑幕,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份资料,如这个刘涛是看不惯长孙顺德的原因,坐了几年冷板凳,这个人他是要大用的。
不过,眼下还需要考察,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侯君集和李道宗的人,因为二人把两千余名将士带走了,如果是心腹,应该随李靖回京长安,侯君集虽然有战败之责,可是他同样也营救了三万余名被俘虏的将士,算是功过相抵了。
杨天保望着忐忑不安的刘涛道:“刘参军,河源军的账务是你负责的吧?”
刘涛苦笑一下,点点头道:“杨经略,你应知道现在河源军的编制,上面拔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全军填饱肚子,所以这财务是一目了然!”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帐本。
杨天保摇摇头,这个时代的账薄,几乎都是流水账,每天花去多少钱,收入多少钱,即使最好的算师,没有几天功夫,也审核不了河源军的账务,杨天保即使看,也看不出问题,他摇摇头示意刘涛不要交给他,知道了河源军情况,杨天保不要查账本就知道没有一个军官敢在这么少的军费里动脑筋!
“士兵是不是对拿不到全响意见很大!”刘涛黯然的点点头,他迟疑了下又咬了咬牙道:“自从今年三月开始,河源军的人数就开始超编,但给养还是照一万四千四百的编制给!本来这河源军就不好管,后来不知为什么,上面连续两个月都没有给养下来,部队差点都哗变,好在前一段时间,徽州商人借了三万石粮食,还有一部分盐,把这些物资分发下去,这才没有闹出大事!”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将士家里谁没有老没有小的,连肚子都吃不饱,士气怎么能上去?
杨天保早就想到要从这里入手,他想了想道:“刘参军,你能不能把从从三月份,到现在的差额算出来?”
不知杨天保想要干吗的刘涛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麻烦刘参军现在就计算出来!”杨天保伸手一指旁边的案几,示意刘涛就在这里计算,
“这……”刘涛惊讶得看了看杨天保没说下去,翻开帐本开始统计起来。
杨天保笑笑没有解释,他又让望着单道真道。
现在薛仁贵担任河源军副使,单道真却只是河源军勋一府折冲都尉,虽然说这个官职稍级,但是跟着杨天保,杨天保绝对不会亏待这个发小兼心腹。
杨天保道:“单都尉,你立即通知各团校尉以上军官、守捉使、守城使、以及守镇使立即到军部开会!”
杨天保的话让单道真一愣,刘涛也停下笔,表情复杂得看着这边。
单道真欲言又止,在这个时候,召集各军官前来开会,这可不是什么好时机,至少先要稳稳军心再说。
杨天保严肃的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单道真吱唔着不知怎么解释,心里却在暗想,“你这么做不是在自讨没趣吗?
杨天保道:“哦,记好通知各级军官,都带点人过来,把以前少的比例给养全领回去!”
杨天保的话音未落,“啊!”、“啪!”的声音同时响起。
别人清楚,单道真可是清楚,杨天保从长安来到鄯城县,只带了两百余名亲卫,虽然也携带了一部分粮食,不过这些粮食非常少,恐怕不足两三千石。
区区两三千石粮食,怎么能满足河源军全军将士的差额?朝廷在成立河源军的时候,只给了不到一万石粮食,差额就算是单道真这个外行也可以轻易的知道,没有三五万石粮食,没有两万贯钱,无法填上河源军的窟窿。
“啪!”刘涛手一抖笔掉地声。
没有再解释的杨天保淡淡得看着极度震惊中的单道真。
努力咽下一口口水的单道真狐疑得打量了下杨天保便匆匆出了军部,刘涛也捡起笔又开始计算出来,不过从他手中笔的抖动中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多激动。
单道真离开军官,一脸严肃的望着奥斯曼特鲁道:“你马上带着亲卫、携带弩机、全部换上破甲箭,在军官待命!”
无论河源军的装备多差,前来开会的将领肯定着甲,而且都是明光铠甲,河源军拥有十二个折冲府、七十二个校尉、还有一百余名守镇使,享受校尉待遇,足足三百多名官军,一旦闹出乱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只有破箭甲,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杨天保又望着刘涛道:“刘参军,在全军一顿标准伙食基础上再加两道荤菜要多少钱?”
被杨天保问得一愣的刘涛很快算出了所需钱,虽然河源军很穷,这里的羊肉和牛肉不及关中的十分之一,按照每人四两羊肉,四两牛肉计算,每个人在关中就需要吃掉六十多钱,然而在这里,三万人一顿饭才能吃掉一百贯。
一百贯对于杨天保而言,并不算多,哪怕一年下来,也就三万多贯钱。
杨天保道:“那今晚就按这标准让弟兄们吃顿好的!”
没等刘涛反应过来人,杨天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在一百贯的银行存票,现在拥有物资的人,只有徽州商人,而杨天保手中的银行存票,他们拿着可以在关中任何一个分部兑换足额钱币。
杨天保知道解决官兵的军响问题并不能马上把河源军凝聚成一团,他也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这些自暴自弃的将士们有一个希望,一个改变自己的希望!
唐朝的府兵其实并没有军饷,他们只有府兵的田地,眼下河源军既有土地,也没有给养,只能采取这种办法。
杨天保正在沉思,突然刘涛报告道:“禀告杨经略,一共需要三万九千五百三十贯!”
原以为杨天保会吃惊的刘涛却见他明显的松了口气,不由暗暗乍舌这个杨经略到底是何来历,这么庞大的金额竟然眼睛也不眨下!
听到金额的杨天保知道,他从长安带过来的十万贯,最多可以支撑几个月而已,养军还是非常费钱的。
不过,拥有将近三万军士,如果算上军属,超过十万人,如果他还不能带着这群兄弟吃上饱饭,活该杨天保丢人现眼。
河源军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成为历史,要么是用铁与血证明自己的价值!会是哪种结局呢?杨天保陷入了沉思之中!
现在不仅仅是杨天保不信任河源军将士的问题,事实上,河源军的十二个折冲府,除了单道真之外,其他十一个折冲府,十七个守捉使,六十七个镇,一百七十三烽火屯,他们也不相信杨天保。
在得到命令之后,他们前往军部开会,却人人带着亲卫,原本只召集三百余名校尉以级别的军官,结果抵达军部的居然多达一千五百余人。
众将领来到军官门前,一大群人围上单道真,七嘴舌的打听杨天保的用意,虽然杨天保说要给他们补发军饷,可是他们压根就不相信,杨天保又不是神仙,他只带了二百辆大车,就算全部带了钱,根本不够发的。
单道真望着众将领,一脸不耐烦的道:“都快进去吧,杨经略等你们许久了!”
然而,众将领虽然热情似火的打着招呼,却没有人进去,这都是老油子,或者他们打仗不行,可是对于危机的预感却非常敏锐,不少人已经发现杨天保集结了亲卫部队。
哪怕他们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杨天保准备做什么。
不进没有进去,反而相互之间使着眼色,打着手势,传递着信息。
“准备戒备,把部队调过来,以防不测!”
听到亲卫汇报,杨天保对于这群没有军纪,目无上官的将领,恨得压根直痒痒。
没有办法,现在杨天保恨不得把他们这些人剥皮抽筋,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杨天保径直来到军官大院的大门外,望着众将领道:“诸位,有事里面说,都进去吧!”
众将领非常热情的向杨天保见礼,却无人动弹。
众将领望着杨天保的表情,没有尊敬,没有敬畏,只有轻蔑。
杨天保回头,发现军官大院里,响起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这是弩机上弦的声音,锋利的箭镞,卡入箭槽内,指着院外众将领,而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阵阵跑步的声音,虽然脚步声百川归海这庞杂,凌乱,但是军部大院外的空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将士,很快众将士蜂拥而来,他们举着盾牌,拔出刀枪,与军部大院内的杨天保亲卫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