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思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把被符文环绕着的长剑。就像是见到石中剑第一次出现在教堂之中的信徒。

剑身有一半插在树桩最中央的年轮中，剑格呈空心圆环状，剑身两侧镂刻着古老的铭文，蓝金色的圣光预示着它与众不同的身份与力量。

他知道在北欧的神话中有着一个与石中剑类似的传说——《尼伯龙根之歌》。

相传矮人族在诸神的授意下打造了一把象征着胜利与灭亡的圣剑——【古拉姆】，由众神之王奥丁插在了一颗大树之中。

后来一个名叫齐格蒙特的人拔出了【古拉姆】，成为了他们部族的国王。在他因触怒奥丁战死后，他的儿子西格鲁特又用那把剑斩杀了巨龙法夫尼尔，成为了新的英雄。

但这是诸神陨落一万年后的世界，肉体凡胎的西格鲁特早就应该骨化形销了。按照传说，那把剑也应和他一起长眠于地下，不知所踪了吧。

既然这不是圣剑【古拉姆】，那它到底是什么？又为何有着和圣剑一样的登场方式？

不知为何，诺思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呼唤着他，驱使着他伸出了手。

剑身的外围被一层层飞舞的符文包裹着，好像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可是诺思的手却能轻松地穿过它，触碰到那闪烁着光芒的剑身。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剑身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低语，然后又沉寂了下去。

诺思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来。

“你能看到它吗？”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诺思背后传来。

诺思转过身去，看到赛琳的爷爷就站在他的身后。

“老人家，这把剑……”

“没想到这把剑会主动引导你来到这里。”老者说道，“你能看到它，证明它选中了你。几百年过去了，符文终于有了回应，这是你的命运……”

诺思被他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老人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这把剑是弗雷初到【阿斯加德】时，诸神赠予他的礼物。”

“弗雷……”诺思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个传说的丰饶神？”

老者用手摩挲着剑身外圈飞舞的符文，目光变得深邃而忧伤。

“在弗雷的手中，这把象征着日轮光辉的圣剑可以顺应他的希望，在战场上自行飞舞斩杀敌人。凭借着它，弗雷在战斗中屡战屡胜。因此人们称它为【胜利之剑】。”

“我记得，后来弗雷好像把这把剑交给了其他人。”诺思努力地回忆着他之前搜集的资料。“据说弗雷爱上了一位女子。他的从者斯基尼尔帮助弗雷得到了她的芳心。这之后……那把剑，好像被弗雷作为谢礼送给了斯基尼尔。”

老者听到了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慨叹。

“老人家，您……”

“想不到还有人记得它……这把剑在离开弗雷之后，就彻底失去了魔力。这也导致当【拉格纳洛克】到来时，失去了胜利之剑的弗雷倒在了火巨人【苏尔特】的剑下……”老者抬起头，看着这把传说中的武器，“在末日到来之前，我曾想将它物归原主。但弗雷却说：【末日无法避免，但是这个世界还需要希望，去找它新的主人，一定有人可以复兴阿斯加德……】后来，我在不同的世界等待着弗雷所说的人，不知不觉过了一万年。现在它不再是【胜利之剑】，它的过去和主人一起归于尘土，现在它的名字是【归尘】……”

“老人家……难道您……”诺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一晚的见闻，“您是斯基尼尔？”

老者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

“神器是信徒的祭坛。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守护着弗雷的遗产，按照弗雷的指示将它们做成了连接你我世界的通道，寻找弗雷在等待的人。今天，我终于遇到了……”

“您是说我？”诺思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

“或许你的潜力足以拿起它，所以贤者之书才会指引你来到这里。”

“贤者之书？您是说这个？”诺思说着，拿出了那本【无字天书】。

“这是通晓过去与未来的巨人【瓦弗鲁尼尔】的遗物，记录着这个世界的古老知识。我在末日之后的世界里找到了它，用它弥补了【胜利之剑】欠缺的部分力量，这才打开了来到这里的道路。”

“也就是说，白天保护我没有被魔物吃掉的那个人……就是弗雷？”

老者点了点头。

“慢着……你刚刚说只打开了来这里的路……那回去的？”

“【胜利之剑】在原主人死去之后力量已经被消耗殆尽……它的极限也只能到这里……”

“那我不是回不去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起伏不断的低吟声，和他白天在树林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诺思慌张地向四周张望。

“那是黑暗神巴德的怨念，他曾受邪神洛基的蛊惑，误杀了兄弟光明神博德后又被维达杀死。末日之后，巴德虽然已经复活，但他过去的恶念脱离了他的本体继续在这个世界游荡着，”斯基尼尔解释道，“这种力量一旦扩散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我一直在限制它们。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完成弗雷的使命了，这些年我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将它束缚在这里。而随着我的力量的衰弱，这里的局势也开始失控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把我弄过来的？”

“这个世界比你所见的还要混乱。”斯基尼尔说道，“混乱的根源没有消除，诸神的秩序已经崩坏。黑暗、死亡、贪欲……他们正在吞噬着更多的无辜者……”

“可是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也没有你们那样的力量。何况神都对付不了，我怎么可能……”

斯基尼尔摇了摇头：“弗雷不会选错人。他指引你来到了这里。他一定认为你有能力去完成这一切。拔出那把剑，继承丰饶神的祭坛，你就是新的使徒。”

那可怕的低吟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

“它们要过来了。”斯基尼尔在树桩的周围画上了一圈神秘的符文。“夜晚的魔物要比白天更活跃，我会把它们封印在这座村子里面，快去找到赛琳，带着其他人逃出去。”

诺思忽然发现，斯基尼尔已经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这才是他本来的面貌吗？

地面上的符文释放出了强大的能量，以树桩为中心，撑起了一面缓缓向外扩散的护盾。

“把这个交给赛琳，谢谢她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斯基尼尔将一枚金色的指环递给了诺思，“它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帮助你们。”

“可是……我……”

斯基尼尔年轻英俊的面庞忽然变得模糊，“我的力量就要用尽了。去寻找诸神遗失的神器，他们会指引你找到归途。贤者之书已经让你与符文达到亲和，一切符文的力量都会与你同在。拔出那把剑，弗雷的意志会传承到你的身上……”

随着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大地出现了数道裂隙，奔涌而出的黑雾凝聚成了一个个庞大的黑暗畸体。

“我来封印住它们，你们快走。”斯基尼尔在空中画出符文，他的形体缓缓地消失，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将那些畸体束缚在了原地。“巴德的力量远在我之上，这样只能暂时束缚住他们……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

“喂，我还没答应……为什么让我来帮你们收拾烂摊子啊？”

可是已经没有人听诺思讲话了——斯基尼尔已经化作了金色的圣光，束缚住了周围这些黑暗的畸体。

远处传来了野蛮的嚎叫，一群狰狞扭曲的魔物向诺思冲了过来。

来不及迟疑了，诺思走到了胜利之剑的面前。他的手穿过符文的结界，紧紧地握住剑柄，将圣剑缓缓拔出。

“如果你选中了我，拜托你给我点力量……”

剑身的符文化作圣光的烈焰，环绕在诺思的身边。像是诸神在阿斯加德圣殿中的狂欢，又像是精灵飞过盛开的花田……

一束圣光冲破天际阴翳的乌云，将黑夜照亮如同白昼。一名身披酒红色战袍的女子张开背后的双翼，从云端缓缓地落下。

“你……”

金色的头盔遮住了她的脸，诺思看不清她的长相，却能感觉到她有着从未见过的美丽。

她来到诺思的面前，双手捧起诺思的脸，轻轻吻过他的额头。

短暂的惊讶之后，诺思感觉到一道强大的能量涌入身体之中，委婉悠扬的低吟声回响在他的耳畔，如同精灵的挽歌。

瓦尔基里，传说中赐予英灵们力量的女武神……

女子低头看着他，嘴角上扬。下一秒，化作金色的光芒消散了。

忽然，脚下大地的一阵猛烈震动将诺思惊醒。

剑身的符文缓缓飞向天际，像是回归到了它们最初的地方。

最后一个符文在夜空中消逝了，周围再次回归于漆黑的夜。

诺思回过神来，那群魔物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

剑刃上凝聚着充满力量的圣光。诺思双手握住长剑，感觉到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用力将剑挥出去。

金色的光芒从他那里向四周散去，将周围的魔物烧成了灰烬。

剑刃的光芒暗淡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锐利。

接着，两丛黑色的藤蔓从地下窜出，扭曲成了一个狰狞的人形生物，挥动着触须一样的前肢，缓缓地挪向诺思。

诺思闻到了一阵植物腐烂的味道。那东西越走越近，它的触须已经要缠到诺思的腿上了。

“滚开！”

他横下心来，将一切交给自己的直觉，双手握住长剑向前砍去。

【咔嚓】……

没想到居然真的砍中了它。凌厉的招式，准确地击打……好像又另一个意志在操纵他的身体。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那东西在地上断成了两节，仍在不停地抽搐。

他没有再搭理那东西，凭着记忆继续向赛琳的屋子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