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在里边发生的所有事,你都知道是吗?”宁悔站在一旁看着灰雁峡谷对段山说道。
“没错。”段山也望着灰雁峡谷,眼神中流露出深深地凝重之色。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月份,虽未下雪可气温已经降了下来,站在灰雁峡谷外边没了谷内地热的保护,一阵寒风吹来,宁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宁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仍觉寒冷,真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
这一路行来,宁悔真是坎坷不断,先是报名被骗,后是被迫选拔,主动权完全不在自己手里,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摆布,还说不得半个不字,委屈尚是小事,就怕重蹈往日的命运,稀里糊涂又被人算计。
“段教官能谈谈吗?”宁悔没了往日的平淡,语气中带了一丝颓废。
对于宁悔的请求,段山也有此意,便开口道:“我选了个偏处,就是有话要对你说,坐下吧,别站着了。”
段山有话对他说,这既在意料之内,也出乎意料之外。
入谷前段山就对宁悔有了照顾,更是抛出了橄榄枝,虽然宁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也感受得到是好意,这么来看段山有话对他讲是肯定的。
但是教官的职责那,这可是段山不止一次推脱的理由,也是宁悔一路之上亲眼见到的事实,没有任何教官会和新兵谈话,也绝不插手选拔事物。
宁悔本以为这段谈话会在第一阶段结束后进行,却不曾想提前到了现在,是两人心有灵犀,还是段山另有所图,宁悔真的是猜不透,只得在心中暗暗地提高了警惕。
看着因为一句话就想三想四的宁悔,段山也是颇为无奈:“你说你小小年纪,又是出身平民,怎么有这么多疑心啊。”
“世道艰难,不多长个心眼,不成啊。”宁悔没有直面问题,依旧是含含糊糊的敷衍。
“看来你这十几年也过得不痛快啊。不想聊聊吗?”段山没放过宁悔,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怀疑。
这不是宁悔错觉,而是宁悔这四年来的谨小慎微,暗中观察使他变得极其敏感,这种能力有自我的感情掺杂,可更多的时候,宁悔的理智能让他明白别人的情绪。
宁悔盯着段山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咄咄逼人,宁悔知道自己露馅了,毕竟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可是和他的身份很不符。
这种情况宁悔早就预料到了,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本来按着宁悔的预想,他会低调的参军,慢慢的融入,渐渐地展露,并且会在长时间的跨度上适时地一点点爆发,从而让别人以为自己的实力来源于军队的训练。
可人算不如天算,宁悔算盘打的很好,却不料这变态的选拔走在了前面,无奈之下,这才暴露了自己。
“我出自紫阳学院。”
“紫阳学院?”听到宁悔的回答,段山楞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惊讶的说道:“你是曾大学士门下。”
宁悔说出了紫阳学院,其实并不算是戳破了谎言,相反的这也是一种掩饰,增加了自身的真实性,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跑到了阴、水城参军还会遇到那帮看不见的敌人。
只要不是那帮人宁悔就是安全的,并且直接说出来也省的段山刨根问底,牵扯出更大的事。
“怪不得那。”见到宁悔点头,段山这才消除了戒心。
见到段山信了宁悔的话,自己脑补出了缘由,宁悔便赶忙岔开了话题:“不知教官要对我说什么。”
听到宁悔的问话,段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宁悔笑道:“我想说的就是你要问的。”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看着宁悔一脸的不信,段山自信的说道:“你既然和李游、公孙琦、黄超见了面,而没有加入任何一伙,这不就是明摆着了嘛。
你在听完他们的蛊惑后,定然陷入了思考,想从我这在了解一下不是吗?”
前有因后有果,段山知道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能推断出来也不稀奇,既然段山想到了,宁悔便不再拖沓,直接问道:“教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陷入了思考。
那三人的话对我来说,我压根就没思考注意过,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所以还望教官指点迷津。”
“我不能给你答案,也没法给你答案。”段山听完摇着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太早下河。”
“什么意思?”宁悔听完更是疑惑。
“此事你不要着急,听我给你慢慢说。”段山对着宁悔摆摆手说道:“宁悔,你应该已经从他们三人各自的拉拢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们没有说错,此时不管是朝堂还是军方都是错综复杂,但确实就是围绕着两种制度在抗争。
对于踏进来的每个人来说,想走到最后也的确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可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谨慎,你没急着做出决定被这三人拉走,更是明智之举。”
段山的这番肯定就是宁悔心中所想,得到了别人的认证他焦躁的内心也就开始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看到宁悔恢复了平常心,段山欣慰一笑,就继续说道:“当初你们曾讨论过这铁鹰锐士的选拔,认为是因为方便培养和兵源变质才开始直招的,但其实不尽然。
这选拔其实也是对抗的一部分,是为了抗衡高等院校。”
听着段山细细道来,宁悔又了解了好多内幕。
秦以前的教育全都掌握在门派或是家族手里,也就是贵族手里,因为所处的地位角色不同,导致教育出来的弟子往往不会听从号令,有着各自的自私,想法不同武力不一便是混乱的源头。
因此为了配合郡县制,从大秦帝国开始便出现了国办院校,目的就是打破壁垒,分化阶级,聚拢人才,强化教育,统一思想。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在大汉出现了军功授爵制的后患之后,文官为了抗衡贵族的势力,便把院校当成了阵地,想来个釜底抽薪,同时也为培养自己的人才,增加自己的力量。
文官的这种行为,进行的很隐蔽,很漫长,可也架不住时间的积累,当贵族发现之后已然为时已晚。
再加上文官的这种行为是陛下从中撑腰,在任免朝中官员时总是优先考虑文官一脉,就使得他们的力量急剧增大。
更为关键的是所有学子在毕业之后都要在军队里走一圈,这就好比是在贵族的老巢安插了钉子,是从内部自下而上开始的影响。
虽然文官教导出来的这些学生,也会有很大一部分迷失在军功授爵制带来的享受之上,最终成为贵族势力,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长年的渗透过程中,贵族不得不承认他们面临了巨大的威胁。
受到了威胁反击也就开始了,贵族势力想了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放开家中子弟让他们也去上学,从而相互掺沙子。
第二个就是开始了直招铁鹰锐士,这个说白了就是军方的学校,为的也是从基础开始培养力量。
当然了文官集团也不会示弱,像李游这样的就是他们掺的沙子,也正是因此宁悔才会受到三方的拉拢。
宁悔听完,对着段山问道:“教官,公孙琦他们算哪方?”
“他们。”段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拐了个弯:“我说说他们是怎么形成的。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心热衷于政治,反过来说更多的人都是随波逐流的旁观者,并不是参与者。
而在这一部分人当中,有能力的就能看得到斗争,而斗争往往也会因为他们的能力而牵扯到他们,他们不愿参与其中便形成了中立的一派。”
宁悔听完皱着眉说道:“蛇鼠两端难做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实力。”段山坚定地说道:“实力就是他们的保障,处在漩涡中,唯有如礁石一般的实力,才能不被风浪左右。
在者他们大部分人也是有自己的坚守的,那就是对抗魔族,也可以说只有他们是在一心一意的抗魔,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站到了岸上,被叫做了鹰派。”
宁悔听完一刻不停接着问道:“鹰派、鸽派,那黄超他们算什么派?还有你开头让我不要急着下河,是让我做鹰派吗?”
段山解释道:“其实鹰派最早是说黄超这样的贵族势力一伙,因为他们武力强大态度强硬,可是他们的理念不喜于陛下,往狠了说更是反动之念,怎可能公诸于世,只能是大家心照不宣。
至于我的态度,不如说是现实考虑。
这三方各自代表的诉求,都有自己的道理,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文官教导出来的,也会叛变;贵族培养出来的也不见得会从一而终;处在中间的一派你也说不定他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所以说你不要着急,要看清这个世道,同时更要看清你自己,总之你要明白,世道艰难,切莫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