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里克侧头轻声询问拜德，有没有关于眼前人的印象。

拜德只是摇头，“从未见过，加雷马人的话，本身在艾欧泽亚就不多见。”

奥修斯倒是认得拜德，这个惹人厌烦的龙骑士，他走进那只异端者鸟龙的尸体。异端者鸟龙，顾名思义，是由饮下超出定量龙血的异端者转化的类龙生物。

比起尼德霍格对人类的怨恨，这些人类的叛徒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是艾欧泽亚的蛮族，但真是可怜。奥修斯微微撇过头，不想直视这份惨状。加雷马举国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因此少有能够表达对死者哀思的方式。

奥修斯将一小管透明的试剂淋在异端者鸟龙的鳞片上。试剂从鳞片的缝隙中流入，流经之地大块的血肉肿块隆起，尸体随之发生剧烈的类似痉挛的行动。

万德罗挡在托尔丹七世身前，谨防发生不测。

“不用担心，这是我经过数十次实验得到的最终结果，应该……不会出错。”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奥修斯心里也没底，毕竟还是第一次用在其他种类的尸体上。

异端者鸟龙原本暗淡的双瞳，血色红光乍现。利爪撑住地面，将身躯抬起，完全粉碎的脖颈都仿佛安然无事地重新挺立。

盖里克下意识想要拔出背后的巨斧，却摸了个空。拜德也觉察到这头异端者鸟龙的特殊变化，燃烧龙血强健自身体魄。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他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受到药剂复活的尸体，按理来说只会主动攻击自己的同类。”奥修斯挥舞双手，让其他人冷静下来。

托尔丹七世眼神中流露着无数种情感，其中赞叹远远压过了惊讶，“来生神之泪……”

“老人家，挺识货啊。”奥修斯自喜夸赞，完全没去注意万德罗紧皱的眉头，“传说是乌尔达哈咒术师为了将人类丧尸化，而研制的魔药，我在古希拉迪哈的遗迹中找到了它。虽然早就已经变质，但还是被我成功还原。”

在奥修斯的介绍声中，鸟龙瞳孔上的血光消散，身体也轰然倒塌。

“虽然现在只能持续短短一段时间，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就能优化魔药，延长它的持续时间。但是最麻烦的还是，来生神之泪从一开始就是为人类制作的，要想作用在龙族的身体上，必须改造其根本的药理。我需要最高规格的实验室和大量辅助我的……”奥修斯伸长脖子看了一圈室内的人员，眼神停留在盖里克和拜德的脸上，“至少是要懂得基本的生命常理的学者，如果是乌尔达哈的炼金术师就更好。”

“数十次实验？”万德罗愤而发难，怒斥道：“你践踏了死者的尊严！已经数十次了吗？！”

奥修斯解释说，“都是已死的尸体。人死后躯体只是一块不能动的肉罢了，虽然值得得到他人基本的尊重。但如果能为人类做出贡献，也是他死后的幸运。”

“不对，人死后是会前往冰天，接受”

奥修斯打断道：“冰天？诶，我不信。”

托尔丹七世着实是为奥修斯的口无遮拦捏了把汗。据奥修斯所说的，他曾在伊修加德呆过两年，能够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万德罗卿，退下吧。”托尔丹七世以不予拒绝的口吻命令道。万德罗安静下来，随后压抑怒火，一言不发，守在了教皇的左后方。

万德罗骑士长都被教皇训斥，那盖里克和拜德也就只有选择沉默一条路可走了。

“阁下所说的最高规格的实验室，是指？”托尔丹七世问道。

“当然是指魔科学实验室，设备齐全，由青磷水供电供能的魔科学实验室。”

托尔丹七世颔首。

魔科学是随着加雷马帝国兴盛而重新兴起的智慧，第三星历的亚拉戈帝国依靠魔科学的力量统一海德林，又因为滥用这份力量将世界拖入了第四灵灾。但是加雷马帝国兴盛不过也才几十年，而艾欧泽亚人大多数也并不相信得所谓的魔科学，能比真正的魔法强大。艾欧泽亚的最高规格的实验室，通常是成名的炼金术师用于研制贤者之石，或是咒术师用于制造咒具的场所。别说是设备齐全了，恐怕在里面连一滴高纯度的青磷水都见不到。

“这一切都是哈罗妮的意思啊。”托尔丹七世笑着回道：“狄兰达尔家在库尔扎斯北地建造了一处魔科学实验室，或许还未达到最高规格。但经历后续的増新和维护，距离奥修斯阁下口中的最高规格，想来也不会相差太远。”

狄兰达尔家修建这种场所为了什么？不只是万德罗，拜德和盖里克的脑中也闪过这个问题。

“这也是我召见你们两个的原因，拜德卿，盖里克卿。这也是哈罗妮的意思……”

“是，陛下。”凡人无法揣摩十二神的旨意，只需低头听取旨意便可。

“盖里克卿，你接替拜德卿的职位，担任隼巢的骑士长。”

“承蒙陛下信任与厚爱，臣必当不辱使命。”

盖里克紧绷着自己的脸孔，令自己不至于笑得肆无忌惮。这比起砍下龙族的脑袋，更像一个体力活。

“至于你，拜德卿。”托尔丹七世伸出了自己的宝杖战神的慈悲，将其在拜德的左肩轻扣三下，“朕封你为龙骑将军，接替退役的强弩将军，执掌库尔扎斯北部全境的神殿骑士。秘密护卫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完成魔药……”

“来生神之泪。”奥修斯一边提醒道。

“来生神之泪饱含了太多黑暗和扭曲的过去，这是份改变伊修加德未来的魔药。”托尔丹双目直指着那根用尽的试管，同样流出了泪水，“奥修斯阁下，能否用新的名字来称呼它。”

“随你便吧。”

“哈罗妮的慈悲，这将与伊修加德传世宝杖同名的魔药。它或许将开启伊修加德下一个千年。”托尔丹七世微微抬头，万德罗则拿出丝绸为其擦拭眼泪，“拜德卿，你愿意护卫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完成哈罗妮的慈悲吗？”

……

“臣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拜德闭上双眼，低下头颅。万德罗护卫着托尔丹七世与奥修斯离开这里，一直到教皇厅平滑的地面不再传来脚步声。

路上托尔丹七世向奥修斯问起，“阁下，哈罗妮的慈悲对人类是否还有效？”

奥修斯还未适应这个新代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多少还有点效果，老实说，对那头鸟龙能够奇效，原因也在于他原本身为人类的一部分基因。这种恶毒的药物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人类来的，不过我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把它对人类的作用剔除。”

“哦。”

托尔丹七世似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回忆起那头死而复生的异端者鸟龙，右手暗暗模仿起奥修斯倾倒试剂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