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德兰军在西迈城放了一把大火,冲天火光中他们收拾妥当开始撤离。这一役过后,维拉人苦心经营许久的西迈城据点毫无疑问遭受到了严重打击,整个西部战区的攻守势态想必也会因此而产生变化,至少在短期内如此。不过首当其冲的,德兰军要安全撤回境内,不然的话一切都是空谈。马尔斯元帅安排低等级的普通兵团负责殿后,游击军负责左翼,西境军团负责右翼,旧王军团打头的阵型向回撤离。撤退途中不可避免要遭受到维拉人更大程度的袭扰,因此左右翼的稳定变得极其重要,玛兰自然也不敢怠慢拿出一百分的精力组织队伍。而孟炎此时依旧感到一头雾水,他试图思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眼下信息太少根本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啊!世界线发生变动了呢。”他忍不住吐槽道。吐槽归吐槽,一股危机感同样也在孟炎心中蔓延。除了未知造成的恐慌外,好像还有一丝莫名其妙来自他第六感的危险信号,尤其是后者让孟炎有些坐立难安。军队刚进发一天半,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庞加德派出去试图探明情况的第二只斥候部队同样失去联系。这可以说是坐实了危险将至的事实,就连先前一直乐观的子爵本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虽然消息被严密封锁,但恐慌的气氛依旧在德兰军中小范围蔓延开来,似乎是高层的忧虑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感染到了基层的士兵。孟炎向马尔斯元帅提议放弃攻城器械在内的大量辎重以加快行军速度。宋天锡对此也赞同并附和了孟炎的提议。马尔斯元帅考量后放弃了部分辎重,但保留了绝大部分攻城器械。对此玛兰认为孟炎和宋天锡都不是德兰人,对这支攻城部队的重要性和对德兰的意义没有切实感受,自然无法理解马尔斯元帅为何执着不放。
“若是现在全部砸了抛弃,想要重建一支起码要一年半载,那么在这段时间内西境的军队就丧失实质性的威慑力了。”玛兰如是道。“本来就没有显著的人数优势,再失去攻城部队,意味着无法攻克任何大型据点,这样一来即使拿到战略上的主动权也失去了意义。”玛兰如是道。“而且我猜测马尔斯元帅接下来还有针对烁金城的相应计划,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他必然不能抛弃攻城部队。”
玛兰的分析让孟炎感到无法反驳。而且有一点玛兰分析很准,剧本中德兰公国的焦点接下来也确实转移到了烁金城。其实玛兰的意识和头脑一直都让孟炎感到十分出乎意料,着实让人摸不清她的上限。“既然如此。”马尔斯元帅执意保留,孟炎当然也没办法喽。“做好两手准备吧。”于是他朝玛兰道。“我有预感,当然只是预感,接下来会有危险临近。所以,做好战备的同时,别忘了也做好跑路的准备。”
“跑路!?”玛兰听罢瞪大了眼睛。
“没错。”孟炎则点头确认道。“不能忽视最坏情况发生的可能,你说对不对。如果真的发生了,还是我们自己的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听罢玛兰缓缓舒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
入夜,德兰军一直行进到午夜时分才停下休息。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扎营只是就地修整,吃一些干粮补充体力,稍微睡上一觉,天亮就再次出发。虽然时间短但孟炎枕着包裹还是很快就入睡,毕竟是两天的急行军,就算骑着马对他一个普通人来说体力消耗也还是很严重的。
沉沉的睡眠中,孟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西迈城的火光冲天,而自己却置身于大火中心的广场上。举目四望,周围都是翻腾咆哮的烈焰,断壁残垣呻吟着崩坏塌落,一片片烟尘袭来将视野埋没。滚烫空气烧灼着自己的胸腔,火星四溅在皮肤上留下阵阵刺痛,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怕…然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快醒醒。”孟炎拭去脸上汗水,他的衣服已经在高温中开始燃烧,连带着自己脆弱的身躯。然而恐慌中那声音却逐渐变大,终于在一瞬间盖过了一切。“快醒醒!”
“啊!”一个激灵,孟炎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扭头望去,是凯莉叫起来的自己。
“敌人来袭!”凯莉急促的声音将孟炎从迷糊中完全唤醒,而这时他也注意到了周遭的混乱,士兵们在号角声中迅速起身开始组织队伍结成阵型,而更远处的前线火光冲天,明显已经陷入到厮杀中。“敌人是谁?”孟炎急忙问向凯莉。
“不清楚,但…他们骑着大蜥蜴!”凯莉如是回道。“将军已经带队前去迎战了,我现在护送您去更安全的后方!”
“蜥,蜥蜴!?”孟炎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明白过来。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塞拉人插手了!
孟炎刚从地上起身,紧接着身旁就传来士兵惊恐喊叫:“这边!他们从右边也来了!”孟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黑夜的掩护下一片涌动的暗影正迅速从侧向逼近而来。于是孟炎急忙翻身上马跟着凯莉向后方跑去。这些黑影速度异常之快,几乎是转瞬间就来到了阵地前,孟炎看到他们露出的身形,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是谁了——塞拉帝国lv50的猎蜥骑士!这些如马般大的猎蜥在靠近后一齐发出凄厉摧残的嘶叫声,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的德兰士兵根本无法抵抗,不由自主伸手痛苦地捂住耳朵。本来第一道阵线就是仓促组成,露出如此破绽后被猎蜥骑士一波便瞬间冲垮,尚未组建完毕的后续阵线更拦不住这些敌军,于是整个阵地被冲散陷入到极其混乱的厮杀,不,屠杀当中。在这混乱里一道冷箭“嗖”地射来笔直命中孟炎身下坐骑,中招的马儿一个趔趄翻倒在地,孟炎在感到不对的瞬间将脚从马镫中抽出,被甩飞重重地砸到地上。这一下孟炎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一股热流自额头流下。前面凯莉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勒马就赶过来,架起孟炎开口问道“您没事吧!?”
“没,没事…”孟炎抹了把脸,发现流下来的果然是鲜血。还好这里是草地,不然恐怕就不仅仅是流血这么简单了。虽然嘴上说没事,但紧接着身体各处的疼痛就开始依次传至,让孟炎忍不住叫唤起来。
“忍住,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凯莉安慰道,同时扶着孟炎走到自己的马身旁。“等,等一下。”孟炎咬着牙开口道:“包,我的包!”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让他大脑迷糊,马背上的包里有绿萤给的救命药,万一自己真受了啥内伤还得指望它们来救命呢…听罢凯莉迅速去取回了包裹。而孟炎则临时扶着凯莉的马鞍。他望向自己那被射倒的马儿,冷箭正好射进腹部,可怜的马儿还在挣扎嘶鸣着…虽然是玛兰临时找给自己骑的但几天下来也有感情了。于是孟炎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安息吧我的伙伴。”他倒不是教徒,不过这样做让他多少宽慰些许,也包括身体上的疼痛。凯莉拿着包回来了,孟炎迅速检查了一下发现药瓶都完好无损,顿时舒了口气。凯莉扶孟炎上了马,接着自己翻身上马扬鞭开溜。这情景重现的既视感让孟炎有些恍惚,好像上次被凯莉这么保护着还是在昨天呢。他望向战场,遭受袭击的这部分大都是上次补员的新兵,战斗经验还很少,受到惊吓和冲击后跑的跑伤的伤,相互拥挤踩踏乱作一团。若是没有人来指挥他们重整,怕不是很快就要演变成范围性的溃逃。但眼下玛兰和杰斯都在另一边指挥战场,黑夜中他们很可能都不知道这里同样遇袭。于是孟炎忍住疼痛向凯莉开口道:“放我下来,现在不是逃跑的时候!”
听罢凯莉一惊,她显然没料到孟炎会说这话。“可是这里太过危险…”
“这里已经够安全了!”孟炎吼道:“敌人就只有一些中级骑兵而已,我们根本没有怕的必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有人来指挥战斗维持秩序,既然玛兰和杰斯顾不上这边,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了!”紧接着孟炎伸手取下自己的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正是杀伐之神给自己的战争之种。他并不是准备现在就用掉,但这玩意毫无疑问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和底气。
一阵沉默,接着凯莉调转马头来到附近地势稍高的草丘。翻身下马,她向周围大声吼道:“都镇静!不要跑,拿起你们的武器!孟炎先生就在这里,大家都不要害怕!”
凯莉的吼声瞬间起到了效果,周遭士兵们纷纷将目光投过来,孟炎紧接着开口道:“现在所有人听我指挥,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维持好阵型!敌人就是一伙骑兵而已,难不成你们这些男子汉连蜥蜴都没见过吗!?快快快,动起来,你,你的盾牌呢?给我捡起来!”他一眼看到一个盾牌都掉在地上的士兵,于是指着他训斥道,后者赶忙拾起来接着开始整理身上装备。“还有你,不想被蜥蜴吃掉就把你的武器架好了!”紧接着孟炎又指认一个特例,这番号令后士兵们逐渐从惊慌失措中缓解过来,开始重回秩序。紧接着凯莉又开口道:“所有兵队长,百人长,十人长,负起你们的责任来!赶快收拢队伍组织阵线!平时怎么训练的你们都忘了吗?!还是不是战士了!?”在两人的号令下,周遭士兵很快就重新组织起来。紧接着秩序以这里为圆心向外逐渐扩散,前方跑回来的士兵被这里的队伍收拢重回阵线,后方手足无措的士兵随着这里的组织也开始正确反应。不过陷入到厮杀的最前线显然已经是没救了只能放弃。当孟炎和凯莉两人好不容易重新将部队组织起来后,猎蜥骑士也结束了前沿部分的杀戮,他们结成三角阵,继续冲向后续德兰阵线。此时孟炎忽然心中一慌,他感到好像有谁锁定住了自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就像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感受到了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杀意。
“小,小心!他们冲这里来了!”孟炎急忙抓住凯莉道。凯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紧接着猎蜥骑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展开了冲锋。它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孟炎和凯莉两人所在这个位置,为此将全部精力放在冲锋上,洞穿一波波德兰人的阵线,转眼间就拉近大半距离。于是凯莉翻身上马,赶紧带着孟炎往回撤。这一撤不要紧,本来重组好的士兵又开始松动,再加上猎蜥一路上恐怖的嘶叫声…方才的成果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不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明亮的声音驱散了猎蜥嘶叫带来的折磨,紧接着一票骑兵从黑暗中窜出,从左翼直扑向猎蜥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