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宅邸,孟炎果然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玛兰,还有——她身旁站着的王宇林。皱了下眉,孟炎多少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想被验证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开口问道:“你没事吧,玛兰?”
“孟炎大人说笑了,马兰小姐可是韩军门的手下,在这白郎城,不,在这居云州里有谁敢动她一根毫毛啊。”没等玛兰回话,王宇林倒是赔笑着开口了。孟炎总感觉他在阴阳怪气,但话里又挑不出毛病,于是干脆理也不理他。
“我没事,就是刚才走散了。”玛兰给了孟炎一个宽心的笑容。
“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吗,几位大人?”王宇林接着问道。
“没了。”吕兵使没好气地回道。“大清早出门就碰倒霉事,看来今天是不宜出门啊。”他哼了声,然后迈步走回宅邸。孟炎他们赶紧跟上,留下后面王宇林的喊话声:“那在下就先候在这里了,随时尊听吩咐!”
一路来到宅邸中大书房,吕兵使坐到太师椅上狠狠吐了口气,显然气头还没消呢。孟炎和玛兰则坐到左右两侧。刚坐定,孟炎就赶紧问向玛兰:“你‘走散’去哪里了?”目光相接中,孟炎已经明白玛兰绝不是单纯的走散,而是刻意为之。大概这就是默契的威力吧。“我去追那个捅死人的凶手了。”玛兰旋即道出她的经历。
“什么?”听罢吕兵使一愣。“你看见凶手了?”孟炎同样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
“嗯。”玛兰点头再次确认。“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那个家伙有点不对劲,所以一直盯着他。正是他从后面把那个流氓推到吕大人您身上,虽然人群陷入骚乱后具体的行凶过程我没能看清,但接着就看到他收起沾血的刀子迅速脱离人群。借着混乱掩护我就赶紧跟上去。他离开粮仓后向东走了段路,然后进了一栋房子。我本想跟进去看看,但可惜的是……”
“王宇林也在跟着你。”孟炎随即开口接道。
“没错。”玛兰点点头。“我最开始一门心思跟踪凶手,都没能发现他在尾随我。后来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有他跟着我自然也没法进去建筑继续寻找凶手,所以便放弃了,转而让王宇林带我回宅邸。中途正好遇上赶往粮仓的府兵,领头那位便派人送我回来。”
“这个王宇林…真是阴魂不散啊。”听罢孟炎皱起眉来。
“不过我记住了那个凶手的容貌,还有他最后消失的那栋房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或许可以去调查一番。”玛兰又道。无论如何,她的努力至少是提供了一个方向,吕兵使也不禁点点头道:“你被韩军门看上果然是有原因的啊,马兰。”顿了顿,他接着又感慨起来:“王州牧也是真狠啊,居然准备出了这样的对策。用一条贱命来堵咱们的路,你说他这样做晚上睡觉不怕鬼敲门吗?”鬼敲不敲门不清楚,吕兵使倒是敲得桌子啪啪响。明白吕兵使还是在说气话,孟炎也只能道:“您也消消气吧,吕大人。比起质疑王州牧的品行,咱们还是应该继续讨论对策。”
“对,你说的对。”吕兵使扶了扶额头,然后伸手将头发向后捋顺。“这些王家的地痞流氓护着粮仓,现在还真不好处理他们。说起来你们有谁看到那流氓的尸体去哪儿了吗?”他开口问道,结果是全都摇起了头。
“尸体恐怕已经被处理,而且就算我们找到也难说能起什么作用。”孟炎开口回道:“找到尸体最多能证明他的死不是您或者您的手下造成的,但问题是本来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这家伙是您害的,依我看王州牧也根本没有起借司法途径对付您的想法,他要做的只是通过这起冲突和这具尸体产生针对我们的群众氛围,借此阻止我们靠近粮仓。反正群众也都是他的,确实是高明操作。”
听罢吕兵使也点点头。看来,眼下只有凶手这一条线索可以走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马兰,你带我们去那民宅看看吧,虽然浪费了些时间,但说不定能还发现一些线索。”吕兵使最终拍板道。于是众人朝着粮仓再度出发,吕兵使还特意从宅邸内拿上了一些物资,说是要去慰问赠送给粮仓里工作的劳工,缓解下刚才的误会。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否成功麻痹了王宇林,但只从表情上看后者应该是没产生怀疑。到地方后,吕兵使吩咐手下去慰劳赠送物资,然后带着孟炎他们一转身,便跟着玛兰的步伐朝目的地走去。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王宇林当然是有点懵。
“逛街。你要不喜欢,就回去吧。”吕兵使如是回道。
“不会,逛街也挺好的…”当然喽,这个王州牧派来的跟屁虫,怎么可能会轻易走开呢。跟着玛兰,他们左转右转来到一处宽敞的民宅前。“就是这里。”玛兰点头示意道。于是吕兵使也没说二话,上前敲起门来。见状,王宇林小心发问道:“吕大人,您来这儿是干嘛…”
“你认识这户人家吗?”吕兵则扭头反问起来。
“不认得。”王宇林摇摇头。至于这话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等了会,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没人在家了。于是吕兵使一拳把门锁砸坏,然后推开了门。这极具冲击力的景象让孟炎都吓了一跳,才回想起来吕兵使也是个强悍的高级战士啊…
“诶,我说吕大人,咱们这私闯民宅不好吧…”王宇林见状赶忙劝阻起来。
“说的有道理。”吕兵使听罢倒是点点头。“那正好,你就呆在门口吧。我作为一州总兵指挥使有进去的权力,但你没有。所以为了不让你受牵连,就呆在这儿等我们出来。”话毕吕兵使便带着孟炎和玛兰迈步进去,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王宇林倒是想追上去,但朱天奇已经抢先横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醉了,想甩开这家伙还得找借口。”进去后,孟炎碎碎道。
“谁让他是州牧派来的人呢。你倒是可以把他强行打发走,但之后王州牧肯定会再派其他人来,毕竟也是他职权内允许的,一直到你发现派来的人再也不好打发走为止。”吕兵使如是道。
“比如那个王育?”孟炎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府兵统领。
“有可能。”吕兵使点点头。话语间他们已经穿过院子,来到了正房。吕兵使故技重施一拳砸碎门锁,然后推开房门。三人进去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倒是没有特别之处,充满了正常的生活气息。厅堂墙上挂着王家的族谱,供奉牌子上写的也是王家先祖,看来这户也是王家的人。屋里还放着一尊八面佛陀的木质雕像,应该价格不菲。孟炎倒是发现桌上壶中茶水还有余温,说明不久前还有人在呢,但也仅限于此了。叫上卫兵,众人上上下下仔细搜索了一遍,但却什么都没能发现。见状吕兵使也只能舒了口气:“看来我们是来晚了。”他端起桌上此时已经凉透的茶壶,捏着下巴道。
“哎…”孟炎则带着沮丧叹了口气。
“不过…这本身倒也是个线索。”吕兵使又开口道。“没人在屋内,反过来想更坐实了屋里人的嫌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现在就去查这户人家是谁。”
“先别急,吕大人。”听罢孟炎倒也被点醒了,他伸手阻止道:“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假若只是避避风头的话恐怕不难吧,就像王督运做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是跟在王家后面,若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来那永远都会失之毫厘,就像现在追来已经人去楼空一样。这屋里人的身份肯定是要查明,但我们同时要更往前一步,不能等查到了再想办法找人,那样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说的有道理。”吕兵使听罢也赞同地点点头。“那你的想法是什么?”他接着问向孟炎。
“实际上…我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孟炎捏着下巴道:“首先您想想,在刚才王州牧安排的那场戏码中,他会找什么样的人来充当这个操刀的刽子手呢?”
“肯定得是能完全信任的自家人。”吕兵使旋即回道。“而且…既然是亲手沾血做脏活的打手,族内辈分和地位肯定不会多高,最好还是独枝,沾亲带故越少越好,不然都会徒增牵连家族的危险,同时又因为做脏活,家族内给的回报会比较丰厚。”话毕,吕兵使扭头又环绕了一圈屋子。“原来如此,完全符合啊…”这屋子所暴露的特点完全符合吕兵使刚才推测,屋主人肯定是王家人,屋子位置在山脚说明辈分不高,但是房子宽敞,还摆着这么一尊看起来就很值钱的佛陀雕像,说明物质生活比较富足。而从供奉的牌子上来看,父母已经双亡,房子里也只有一间卧房有生活痕迹,应该是个独枝没跑了。
“现在他住的地方被我们找到了,王州牧肯定会想办法把他藏起来。”孟炎继续道:“而以王州牧这种老狐狸可能会有的做法来看,我的猜测是…”孟炎话说到这里,玛兰也想到并且接上了:“把他藏进州府内。”
“没错。”孟炎果断地点了点头。
“你俩…还真是有默契啊。”听罢吕兵使先是愣了下,转而笑着道。“怪不得上头会把你们俩凑一块,真是老搭档啊。”他这话倒是让孟炎和玛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拍了拍两人肩膀,吕兵使重新转回正题:“居云州府是王州牧的大本营。王州牧这样庇护凶手…确实很有可能,对他而言也是十分稳妥的选择。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样从州府里找他呢…”吕兵使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或许,不需要我们去找。”孟炎继续开口:“既然州府是王州牧的大本营,那我们主动去找的话想必不会有结果。要转换思路,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孟炎如是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