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比赛，只是二胜三败，差强人意。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李铁如早早来到赛场。一进楼门，迎面看见了承德县棋友张建民。

前面说过，张建国是第一个，张建民就是他认识、并且当时就记住了名字的第二个棋友。

“诶，你比赛怎么样啊？”张建民显然也记得他，也许没立即想起他的名字。

李铁如略感难为情，“我才赢两盘，你呢？”他随口反问。

假如对方说，是赢了三盘棋，他就会感觉比较平衡，窘迫为之减轻许多。毕竟只是4级5级，水平不高可以理解。

“我，5胜。”张建民淡然回答，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去。

“哦，”李铁如被他的表情迷惑了，一厢情愿并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就只是3胜了呢。“嗯？5胜？”

然而他对数字还是有点敏感，随即反应过来，大声惊叫：“那不就是全胜吗？”

张建民停住脚步，英俊的国字脸依旧漠然，一本正经地纠正说：“那不是全胜，就是赢了5盘。”

“那不是全胜是......”李铁如情不自禁地反驳，刚说了半句，自己就反应过来了；人家的意思当然是，他目前是还在持续胜利之中；但比赛还有四轮之多，距离九轮全胜尚且遥远！

他被惊呆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仅仅二胜三败，虽然惨一些，自己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眼前的张建民，无情地击破了他“平平淡淡也不错”的苟且心境。

硬逼着他意识到，业余围棋赛场，根本也是一座无比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丛林！

而自己，很可能就是众多食草动物中的一员；对方显然是食肉动物，正在走向强大，脚步稳健而坚定不移。

这哪里是还与自己差不多啊，明明是强得太多！一时间，心底酸涩无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嫉妒！

李铁如百感交集，不知道再说什么；张建民也略感尴尬，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主。

“那，预祝你全胜夺冠军吧。”李铁如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句。

说来奇妙，这句话说出口，心情反而迅速平复下来。张建民高兴地点头，“借你吉言。”然后转身出门。

迷迷糊糊地走进赛场，想着回来这半年的经历；最早（第二个）认识了这个张建民，然后结识了陈小军，还有上午那个朱元涛，怎么一个比一个帅气啊？棋下得那么好，人竟然还那么精神；真特么不公平！

他一直找到接近最后，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再看看对手，史祥存，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印象似的？

啊？他是业余3段？？李铁如心态顿时崩了！什么情况？我怎么能碰上业余3段呢？是不是安排错了？

急匆匆去了前面一趟，又糊里糊涂地回来，满头雾水。对阵表上，就是李铁如5级对史祥存3段。

虽然他本来十分尊重申老师，此刻还是有一种冲过去质问的强烈冲动！（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为什么这一刻他那么激动呢？原因有二。其一，是他并不了解赛制。

现在的赛制也就是积分循环，也就是说，老史同样也是二胜三败，不然当然不会相遇。

其二，此时他不知道，老史就是当时承德市最弱那位3段。

他还以为，这些4级、5级什么的，下棋时间短，才应该棋力比较弱呢。

3段啊，不就应该是孟凡栋、申勇他们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们吗？

不一会儿，看到了史祥存3段；这是一个中等个、面貌严肃的中年人，看起来不比申老师年轻。

其实呢，申老师当时已经54岁，他应该才46岁吧？

昨晚就曾经看见过这位3段。当时是小申老师申勇，参与他的一盘棋复盘，挺不见外笑呵呵地批评他：“老史，你不知道自己还是孤棋呢吗？忙着断开人家有什么用？”

“那我当然必须断开他呀，”当时老史倔强地固执己见。这一来，从根子上就说不通了。

申勇老师的意见是，老史你应该先补强自己，然后再等机会作战。

而老史则是，有条件要战，没有条件创造困难也要战！什么有理、有利、有节的，一概不理！

今天他对李铁如，猜先是李铁如执黑棋，他执白棋。

开始一二十手棋，老史耐着性子，陪着李铁如打了三四个简单定式，俩人大概其地粗略划分了势力范围。

布局刚刚算是结束，老史就凶猛“扑过去”，碰进黑棋左下边。

这里原来是黑棋星位，白棋小飞挂角，黑棋一间跳；白棋二路飞，黑棋尖三三；白棋拆二，黑棋边上拆三。

现在，白棋四路碰黑棋一间跳这个子。如果换成现在，大家可能忍不住会笑；这么一点点狭窄小空，干嘛还要急吼吼地进来呢？棋盘上空旷大场，不是还多着呢吗？

可那时候，李铁如真没见过这个不讲理招法，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着急半天，只不过还是普通三路下扳。这个，倒也是正常下法之一。

老史毫不迟疑，立刻连扳。这样，就几乎与另一变化——白棋打入拆三，黑棋上靠，白棋挖；次序还原了。

接下来，黑棋应该断打；之后的变化也不算很复杂。大致上应该是黑棋获得实空，白棋弃子取势。

但李铁如此刻还不懂这些，没敢断打，而是无比软弱地先自己三路接！

现在看，仅此就已经大亏。黑棋非常重复，而且对外面白棋毫无压力。

白棋不依不饶，也四路接上；黑棋外面的拆三被分隔，只好再拆二寻求安定。

这一折冲，其实白棋很成功。但老史显然不满意，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后面的进程都差不多，白棋到处挑衅，步步紧逼；黑棋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处处只求自保。

奇妙的是，黑棋并没有落后，反而略微领先呢。

不是黑棋下的多好，而是白棋后面更加操之过急，又没有任何成算。

攻击眼花缭乱，却只看见了热闹，没看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