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周日上午,李铁如去了大坝,没看到小严,却看见了几位高手。
孟凡栋、马少恒,张游和赵东宏,四个人在下联棋。
此时赵东宏的水平还不能与另三人相提并论,还是强二流棋手。马少恒刚刚踏入一流,资历也逊色些。
马少恒愿意跟孟凡栋一伙,他一直都拿孟凡栋当自己的榜样。赵东宏则一直是心里认张游为师的。
赵东宏很瘦弱,一头“黄毛”根根竖立,总是一脸不苟言笑。
大坝下棋众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小严,对自己要求特别狠,都是只争朝夕的架势。
当然了,努力不同,进步幅度就不一样。二流棋手里面,水平最拔尖的就是他们俩。
若放大范围,综合八县三区情况来看,一流棋手之争都很激烈的。
市区里面出了一个郑东一个王小军,而承德县新出了郭广辉,之前是钢厂朱元涛一枝独秀。
现在,除了孟凡栋、张游二人是成名已久的,高嗣、江明是实力超群的少年,公认的一流棋手有了好几个候选人。
原来是非朱元涛莫属,随着马少恒、郭广辉先后夺得职工赛冠军,这位置又有了新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其下的二流棋手群体,一样也不甘寂寞。比如说柴录丰、陈小军、疙瘩等人,一样也对冠军无比渴望。
之前,细致地讲了疙瘩丢冠的故事;可以说,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再说四个人的这盘联棋,观战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李铁如,一个是何旭飞,一个是小蔡蔡启新。
很好玩的是,现在仨人谁都不认识谁。
下棋的四个人,那都是大高手,所以观战的人反而不多。
李铁如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学习;但说实话,人家四个人下的棋,大部分他都看不懂。几乎弄不明白人家的思路。
小何也不出声,只有小蔡经常大惊小怪。
人家有的棋他看不惯,就会非常直截了当地质问:“你走那个干什么?为啥不走这个?”
不说下棋的四个人,连李铁如和小何也是为之侧目。
观战就观战得了,怎么还越俎代庖起来了呢?难道这意思是,人家走什么都应该听你的吗?
四个人都不理会,也许心思都集中在棋局中。
孟凡栋和马少恒执黑棋,张游和赵东宏执白棋,棋局上方爆发了近乎决定性一战;双方局部形成了打劫。
是黑棋先手的缓一气劫,白棋极为不利。
黑棋提劫,马上就叫吃着白棋数十子的大块“独眼龙”!
马少恒提劫,然后白棋是轮到张游下棋,情知这棋已然无可救药,只得故作镇定地考虑考虑,然后假模假式地寻劫。
孟凡栋也很逗,他本来早已经想好,轮到自己就万劫不应,直接把白棋提光光;真到轮他下棋时,却有意无意地停下来,研究了十来秒。
就在大家都误以为他举手准备应劫时,手腕一转,返回了去提子。
那是好几十子啊,谁都不可能一下子提干净,只能几个几个地往下拿。
同一时刻,赵东宏开始怒视“师傅”。
马少恒哈哈大笑,他自然明白,此刻己方已经处于必胜地位。万劫不应很对,对方愿意弄哪里就弄去呗。
“嚯,这一大堆白子,估计有二斤沉吧?”小何赞叹道。
小蔡表情古怪,纳闷地问:“你这什么形容词啊?提子都问提多少个,哪有论斤说的?你当是做买卖呢,研究是不是缺斤短两啊?”
孟凡栋原本一直绷着的脸,此刻表情大大松弛,隐隐可以看出微有笑意。
马少恒笑着搭话:“那么老多,要数还不得数半天?论斤说挺好的,我目测,没有二斤也有一斤半多呢。”
赵东宏怒火熊熊,再也忍不住,开始怒喷师傅;指责同伴刚才种种不是。
张游脾气很好,努力平静而耐心地解释着,“你那样形势也不好,只是可能比现在好一些。我觉得落后,就想拼一拼......”
李铁如这才有些明白,原来白棋并没有误算或者什么,只是因为提前预判形势很不利,实战是一种胜负手。
这胜负手吗,效果不怎么样,被人家黑棋“连窝端”了。
赵东宏无论如何不接受张游的说辞,继续激烈“批判”。
孟凡栋和马少恒笑眯眯地看了一会热闹。
李铁如心里着急,不知道人家是结束了还是等等还要继续下,也不好意思催问。
“还下吗?”等了几分钟,孟凡栋淡淡地问。
“下啥呀,认输了。”张游很干脆。
马少恒故意给他添堵,“不到你呢,应该问问东宏,人家万一还要继续下呢?”
张游白了他一眼。这小马,真不厚道。
赵东宏不管不顾,一个劲揪住张游;好像非要讨一个好说法似的。
实际上,他主要不是在乎棋输了,而是输得太难看,心理上有些无法接受。
小蔡愣头愣脑地,还在继续添乱,“干嘛要认输啊?继续战啊,白棋再杀黑棋一大堆不就行了吗?万一要反败为胜呢?”
这下,可真没人理他。万一?万一的万一都不会有。
他的想法是,既然寻劫了人家不理,那就继续杀黑棋那个局部。
只要对方还敢寻求做活,就有了扰乱局面的机会不是吗?
但他不懂得形势判断,人家几位高手都懂。
黑棋处于绝对优势局面,那里完全可以弃掉,直接自行补强薄弱处,提前进入收官子即可。
这一点谁都心里有数,没人觉得有必要说出口。
但很多境界低下的棋友则不同,换他们面临类似局面,真的很可能还弄出乱战的、难于预计成败的场面。
他歼灭人家一大片,尚且贪心不足;人家想杀他一小片,偏偏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死拖活拉地外逃。
无事生非、硬生生搞出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网若破了,他还是大获全胜;但鱼若是死了呢?那盘棋最后谁输谁赢,也许就不一定了。
这话当时即使说出来,小蔡可能也不信,他只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