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木离爬出洞，发现众人在草庐中已经到齐了，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他。木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干锅握着拳头在木离胸口上轻轻锤了锤，“二猴，我相信你！”

“嗯！”木离点点头。

长毛也走上前，“我们中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就是你。”

愣彪也上前，“撑过去！”

自从大胖和瘦猴死去，余下木离三人不鸟他，愣彪也没了往日的威风，消停了，另外他也醒悟过来，就算他跪舔，裘老鬼也不会放过他。

正如长毛所说，他们当中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非木离莫属，他们已经绝望了，他们希望木离能活着出去。

不是他们有多么善良，而是活着出去的木离，凭他的本事，和甲子洞的经历，他会放过裘老鬼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也就是人心。

吃饭的时候，裘老鬼下洞去了，干锅、愣彪还有长毛，一人只吃了少半碗，余下半碗都塞进了木离碗中，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的木离，裘老鬼早就不给他双份的饭了。

木离同样没说话，大口地塞进了肚子里，粗粝的饭刮得喉咙生疼，眼泪忍不住流出。

将最后一口吞进去，一抹嘴，木离看向小白三人，“准备好了吗？第一要稳！”

“知道了！”三人轻声而又坚决地道。

裘老鬼回来，一声令下，众人钻进了洞中，木离刚进洞内，裘老鬼后脚就跟了进来，站在洞口看着。

木离也不理他，开始采集。

炉火纯青的采集术，让裘万川赏心悦目，技近乎道，同时，心头那种想要毁灭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木离的速度飞快，一刻钟就解决了一半儿的灵植，突然停下，弯腰舒缓了一下身体，擦了擦汗，再次采集，这次速度慢了下来，技术跌落到了熟能生巧的等级。

裘老鬼一下没了那种美感，看了一阵感觉腻味，离开了。

木离通过小地图发现他在洞口打坐，并未离开，然后看向小白他们，三人果然如他嘱咐的那样，都在稳扎稳打，不过焦急的神情却掩饰不住。

小白洞内，她正在剪醉红尘的果子，修为二层的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比一般人强悍，但此时感受着身体的僵硬，一阵绝望，心底不由狐疑起来。

当她刚下剪刀的时候，枝头上的果子突然落了下来，惊慌之中本能接住了，猛然想起木离的话，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果子从枝头纷纷凭空落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剪刀在裁剪它们。

小白手慌脚乱地去接住果子，放入封灵罐内，渐渐发现了规律，变得有条不紊起来，速度之快，让她感觉微微气喘。

心头却在砰砰乱跳，这种采集的情景，她只有在猴哥身上看到过，绝对错不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在周围试图寻找蛛丝马迹，手在眼前挥了挥，依旧没发现木离。

砰——

“哎呀！”

小白轻呼一声，感觉刚刚有人打她头顶，“谁？”

砰——

又是一下。

“鬼呀——”

小白猛然捂住了嘴，再不敢试探，战战兢兢，她有点害怕被人灭口，嘴里嘟哝着，“猴哥，我错了！”

木离听不见她说什么，见她不再作乱，也就懒得理她。

木离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冒险。第三层还差一点。

帮助小白干了一会儿，木离又帮另外两名杂役，那两名杂役和小白的心理素质比起来差远了，好歹关系着身家性命，又有木离事先的提醒，两人也逐渐适应下来。

最终，中午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完成了。

裘老鬼检查的时候，那神情仿佛见了鬼一样，盯着木离，他可是守在洞口的，木离不可能过去帮助三人。

但他有种直觉，木离一定参与了！心中冷哼。

下午的时候，裘老鬼到了小白三人洞中查看，发现三人的水平达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这，这真见鬼了！”

裘万川亲眼所见，对木离的怀疑也打消了，却更嫉妒，更加证明了木离的不凡。

事实上，对于这样的情况，木离早已料到。当小白拿起剪刀剪枝的时候，木离在那一刻出手，握住了小白的手。

余下两人情况类似。

有了一上午的经验，三人尽管紧张得要命，都没出什么乱子。

裘老鬼实在无法想象是木离捣得鬼，也只能接受了这种结果，便离开了，为难木离已经没有了意义，不过眼中的杀意化成了实质。

既然三人达到了熟能生巧的技艺，那么木离就没必要存在了。

裘万川感觉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哪怕浓厚的乌云也掩盖不了他的心情，这些日子以来，木离几乎成了他的心魔，他想尽办法，都没能‘名正言顺’地干掉他。

内心也无限喜悦，仿佛看到自己亲手培养的果实到了采摘的时刻，这是收获的喜悦。

自然值得庆祝。

傍晚，他大度地免了众人的责罚，让他们回洞去了，单独留下木离，茅草屋中，两人相对坐在那张发黑的桌子两头，屁股下，是裘万川挪来的两块大石。

裘万川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酒肉，亲自给木离倒了一碗，他也不嫌弃杂役用过的碗筷，随意地拿过一只碗，自己也倒了一碗，抓起筷子吃了一口肉，“来，木离，吃肉，喝酒！”

木离没客气，抓起筷子跟着吃了一口肉，很香，端起碗，“来，裘执事，干！”

无需再掩饰，生或死近在眼前，没有了退路。

两人叮的一声，碰了一下，一口将碗中的酒干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裘万川放下碗，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水，手摩挲着桌子，“木离，这张桌子是我从进入门派后用的，还有这座草舍。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一直带着它们。为什么？用来坚定我的信念，我可以输给天赋，却不能输给人生。”

“当初，我和你一样年轻，可资质没你好，但我运气比你好，我一入门派就是记名弟子，我用了整整五年成为正式弟子，而我同期的最晚三年便成了正式弟子。那时候，我就在这座草舍和桌子前用功，暗中发誓，修行不能走得更远，也一定成为人上人。”

“我做到了！”裘万川和木离又喝了一碗，“比我天赋强的又怎么样？有人被逐出了门派，有人半路死了，就算在门派，修为比我高，但地位却没我高，别看我只是一个杂役执事，很多内门弟子都抢着当。这涉及到了利，财侣法地，修士更需要资源。”

“修为是一切，那是散修说的话，在门派却不完全是，内门弟子看到我也得给我三分面子。为什么？论修为，我怎么也不会被他们看得起，是因为势，我有势，而他们没有。”

木离一口一口喝着酒，最后的晚餐他还是明白的，不过是谁的，还两说。这一刻，他只静静地听裘万川的心里话。

“木离，我平庸一辈子，本以外再见不到什么风景了，没想到遇到了你！”裘万川双目显得有点迷离，“终于知道什么是天才，终究，我还是不甘心啊！”

“如果我有你的天赋，那该多好，凭借我的本事，我相信一定会走得更远，可惜没有如果！”

裘万川又喝了一碗酒，目光直直地看着木离，“凡俗帝王临死前，都要把珍贵的东西放在一起跟着陪葬，美人、名剑、珠宝，越珍贵越好，甚至有人用整个王朝和他一起埋葬，为什么？”

让裘万川失望了，木离目光如水一般平静，吃了块肉，仿佛在听行将就木的老头在讲古一样轻松写意，“为什么？”

裘万川红了双眼，攥着拳头，“不是他死后还能享用，而是这些东西太美、太珍贵，死了就不属于他了，他想亲手毁掉。就像老农，亲手种下的庄稼，付出了汗水，当秋季成熟时，就要收割一样，再旺盛，他也是不可能让它继续长下去的。”

木离听了脸色一变，失手将碗掉在了地上。

看着木离终于失态，裘万川大笑着站起身，将最后一滴酒喝干，将碗扔了，“木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