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让他去边关了!”江太师真是无奈何,哥嫂居然能把过失推他的头上。
富德侯夫人听得江耿忠声音大了几分,以为他生气,便压低了声音小心解释:“您还记得上个月你过五十大寿,咱江家一族人都在这乘云阁里吃饭。当时您多喝了两杯酒,心里高兴,就跟我们大家伙儿说,如果咱江家的孩子里面,比如说别虎,别豹,别鹤这些孩子能有出息,做个镇守边关的大将,这辈子就别无遗憾了。”
“喝了酒说过的话岂能当真!”江耿忠懊恼不已,哥嫂也不看看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边关将领身负重责,就算是管运粮草的曲门寨,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去上任的。
“我们估摸着,鹤儿是族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既然您有这样的愿望,我们两夫妻就送他去边关历练,再说那送粮草的军寨,也不是什么重地。”
江太师一听这个就牙疼,江家的小辈都是那个德行,你从哪儿看出他有出息的。
不过他不想去提不开的那壶,却也不禁为哥嫂的冒失感到恼火:“曲门寨怎么不是重地?关系着九曲关上万将士的粮草用度!唉,算了,你们让他去边关,身边怎么能不带个高手?不带几个亲兵?”
“带了。”富德侯老头总算抢上了话:“策玄卫那边儿给派了十几个亲兵,咱云华台这边儿,我亲自请出了老卢。”
“老卢?哪个老卢?”
客卿穆先生在旁边主动答疑解惑:“应该是号称九华山第一剑的卢广寒,是咱府上天字第一等的高手。”
江耿忠顿时放下心来,对哥嫂柔声说:“既然是老卢出马,料想鹤儿应当无碍,也许是在某个地方耽搁了时间。”
富德侯愁苦地说道:“可就算是没事儿,也应该往云都寄个信,可这都两个月了,人是死是活连个信儿都没有,让我夫妻二人如何不心焦。”
江耿忠点了点头心想也是,就算鹤儿那孩子性子乖张不知轻重,但卢广寒素来稳重的人,也应当寄回一封来信。如今已两月有余,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自然不会说出推断使哥嫂伤悲,只是宽慰他们说:“那老卢本事素来了得,等闲之辈奈何不了他,你二位不要担忧,朝廷正在逐步收复凤西,我这就派人到曲门地区搜寻查探。你们先回去耐心等待,一旦有了消息,我便派人通知你们。”
富德侯悲伤地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江耿忠立刻呼唤内侍,命他们将富德侯夫妇送回侯府好生安顿。
等这对老夫妻走后,江耿忠才无奈地笑着对穆先生说道:“吾这哥嫂半辈子只生了五个女儿,老了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宠溺娇惯坏了。”
穆先生拱手笑道:“宠溺孩子,升斗小民也常有,何况是侯爷府上,只是……”
江太师大度地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那卢广寒轻功剑法皆为上品,平素里难寻敌手,如果他与侯爷公子真出了什么意外,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蓄谋行刺。二是他们运气极差,遇到了陈军中的高手。”
江太师对武林草莽人物不是很了解,便诧异地问道:“陈军中,也有如卢广寒这般的高手。”
“其他人不敢说,但是那名将冉秋身边,这样的高手应当有。”
江太师躺在榻上长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我那兄嫂必然是要承受这失子之痛了。”
他软软地靠在榻枕上,身体疲惫瘫软,仿佛刚办完正事儿一般。却猛然睁眼地从榻上坐正,双目威严森然,把穆先生也吓了一跳。
“我大周边军有七卫!关隘也有十几座!为何我那侄儿偏偏就去了曲门!曲门一带已六年没有战事,偏偏他去了就发生了战事!还有我那叔嫂,丝毫不懂边关情形!到底是谁给他们谋划安排!这些人是故意为之!还是别有用心!”
“来人!”
通常江太师发出这种怒声的时候,那肯定是要抓人,杀人了,内侍们不敢上前触霉头,上去应声的必然是策玄卫留在江府值守的传令使。
“末将在。”
“下去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是谁给富德侯出的主意,还有这曲门的校尉到底是谁安排的!都经过谁的手令!给我严加拷问!”
“遵命!”
“还有!在玄卫中多找些精通追寻破案的好手,跟随副宣威使卞常胜前往凤西,让他们追踪富德侯公子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出凶手,给鹤儿报仇!”
纵然穆先生是江府的第一客卿,与江太师关系深厚。这样的场面也是让他心惊不已,暗自感叹又不知有多少冤魂人头落地。
……
侯府少爷江别鹤出事,云都百姓都还不知道,不然必会在暗地里拍手称快。多少人家的小媳妇儿黄花闺女都会松口气,今后上街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两日之后,朝廷经略凤西的团队也准备就绪。宣威使大人李纲手持节召,背负皇命,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副宣威使卞常胜准备了楼船一座,运粮船数十艘,身边有江府客卿高手一名,策玄卫兵丁干探数十位,端得是威武气派。最寒酸的是新任左毅卫先锋刘汝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刘汝更心中闷闷地想,等他到了凤西之后,手下就有了五百兵丁,气派也能跟上来。
他们此次的行程是从云都坐船出发,沿越河而下,一路可途经离原郡,凤西城,越丰仓,到达丰县后收取田赋,招纳兵员,然后去安曲县将那股残兵收编。他们此行的使命大概就完成了。
如果不出状况应该是很顺利,但就怕遇上什么万一。
李纲喜忧参半,卞常胜意气风发,只有刘汝更心中充满了忧虑。
三人一同来到渡河码头,准备登上楼船启程,之间总要先寒暄客套一番。卞常胜和李纲二人因为谁先上船发生了谦让大战。
“李大人,你先请。”
“卞公公,你先请。”
“你是钦命的宣威使,还是你先请。”
“你是太师心腹,当然是你先请。”
“不,你请。”
“唉,还是你先请。”
当两人客套了几个回合之后,李纲准备放下虚礼登船,那卞常胜却抢先一步上去了。
“咱家就当仁不让了。”
李纲笑眯眯地回头向刘汝更拱手,刘汝更以为他又要来谦让,连忙退让了一步,没想到这老头只是拱了拱手,便转身往船上登去。
刘汝更暗自涩笑,瞧他们眼下这个班底,纯粹的以阉制文,以文制武,外行领导内行。这种队伍要能办成事儿,那才是咄咄怪事。
不过这样也好,他秉承的性子就是宁可不做事儿,也不能担责任,宁可不说话,也不能说错话,永远不做决定。反正顶头上有两位背景深厚的头儿,他们做决定,自己跑腿就好了。
船队第四天到达凤西,在凤西城外停泊了一天。刘汝更带着太师书信,向慕容凯调来五百兵马。这位昔日上司也没有为难自己,直接从他原来的麾下一镇兵马中挑选关系亲厚,忠勇可嘉之人。还给他办了一顿饯行宴。
到底还是军中的关系,上下级亲厚如兄弟,没有官场上的龌龊,刘汝更心中畅快了一些。
五百兵卒上船显得拥挤,卞常胜把三百人打发到了舱底,和压舱石、船工们待在一起,另外二百人都分布在了运粮船。兵卒们也别嫌待遇差,他们的先锋将军也不过在船上占个小的舱房,远不如宣威使大人的房间雅致宽敞,更加不如卞公公房间精致华丽,常有歌姬丝竹之声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