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玄双手抱拳告退,去他的斥候队去安排工作。林祈年往中军行辕走去,对值守在辕门的亲兵下令说:“把史江和三位镇将军请过来。”
亲兵们领命而去。
他进入辕门走进自己的指挥所,也叫议事堂,豹堂。为了让它显得气派一点,宋横特意到县城请木匠打了几把高背太师椅,容晏在堂中心的墙壁上贴上黄纸,画了一只不伦不类的豹子,看上去有了军机要地的样子。
容晏最先来到堂中,直接问道:“突然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史江和宋横也先后来到,两人都已经统一了口径:“主公,唤我们何事?”
周处机最后赶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说:“又有啥事情,你每天清早都要叫我们来开个会,难道开会都没有交代清楚?“
林祈年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威严地点了点头,这表明了他要说大事儿。
四人脸色也都变得凝重,分别坐到了椅子上,等待林祈年下令。
“说两件事情,就当是开个小会吧。第一件,从今天起安曲县驻兵三千。第二件,我要把行辕搬到安曲县坐镇指挥,容晏和宋横都跟我过去。史江、周处机,你们两人还留在曲门督建鹿鸣山大营,监督屯田,下个月便要重建曲门寨。”
四人都从林祈年的话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氛。
“朝廷派人来了?来了多少人?”
林祈年把墙上容晏画的豹子摘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画的地图。
这地图很简陋,是他根据陈六玄麾下的斥候队,在凤西一带活动的汇报画出来的,具体位置还是很准确的,特别是凤西和几个县城,还有越河流经之地,都经过了实际的计算。
他指着图上的大城墙说:“七月初,慕容凯就带领骁果卫进驻了凤西城,但他的人马只盘踞在城中,并未向凤西的其他地区活动,说明他的重心还在离原郡,不准备经营凤西。”
“这边儿,是丰县,距离安曲县八十里地,朝廷的宣威使到了这儿,并且开始招兵买马,征收粮食,看来他们是把丰县当做了重建左毅卫的根基。”
“这些人所带兵力不足,四十名精锐策玄卫,五百兵卒,就算现在征兵,人数也不会超过八百。”
宋横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这个什么使,既然只有六七百人,主公又何必怕他,你说咋办,是我带一队人过去把他给灭了,将那宣威使活捉押到你面前。还是直接砍了,把头颅献到你面前。”
坐在他对面的容晏反驳:“鲁莽!人家可是朝廷钦命的宣威使,斩杀钦差便等于宣布造反了。”
林祈年合掌笑笑:“容晏说的没错,不能跟朝廷对着干,所以咱得先去探探口风,容晏,就由你前去,去之前给他们带点礼物。”
“我?”容晏站起来:“为什么是我去?”
“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知书达礼,能言善辩,只能是你去。”
容晏看看对面的宋横,这家伙连忙将眼皮翻上了房梁,再看周处机,周处机却回瞪一眼:“你看我做什么,我只懂打仗,不会做使节。”
史江连忙捂着大腿,嘴里哼呀:“哎吆,最近腿伤毛病又犯了,怕是走不了远道喽。”
容晏微恼地看了看这些同僚,转身面向林祈年:“好,我去就我去,不过,带什么礼物?”
“最近军卒们不是在山上挖了不少野山参吗?都装到盒子里,包装得精美点儿,给他们送去。”
“哪有送礼全送人参的?”
林祈年摊开手笑道:“如果你想送点儿别的,就到你家王府里拿点儿书画,兴许宣威使大人喜欢。”
“算了,还是送人参吧。“
会议结束后,容晏自去张罗礼物,将人参装了十几个盒子,又用绸缎包裹,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儿。
他带了五六名骑兵从鹿鸣山上下来,径直往丰县而去。
林祈年和宋横点校了三千人马,带兵出发与安曲县驻军进行换防。
他招募的一万七千人,有一多半儿都是没有土地的流民,这些人没有武器,暂时只能充当辎重兵建设军营,耕种土地。
剩下宋横、周处机、容晏所带的三镇兵马也不过八千人,骑兵无马无长枪,兵卒手中武器良莠不齐,五花八门,无法形成有效的多兵种阵型,真正打起仗来,要吃亏很多。
这支军队眼下唯一可看的,就是军纪严明,队列整齐,令行禁止。
“必须把装备给提升上来。“林祈年骑在马上转身对宋横说:“我们要招募一些铁匠,打造兵器,铠甲,如此才能形成战斗力。”
宋横抱拳说道:“主公所言即是,安曲县城不是有个铁匠铺么,不如把他们先招揽过来。”
“也行。”
队列军阵整齐地向前行进,远方地平线处安曲城墙在烈日下露出了头。
……
丰县县城遭受的破坏要远比安曲县城严重,陈国大军攻打凤西时,这里是陈军后翼部队的驻防地,城内民房十室九空,多数百姓都已逃难远离故土。
城墙内外贴上了新的招兵告示,只有寥寥几个百姓站在下面抬头观看。
“左毅卫不是才在安曲招过兵吗?怎么又来丰县招兵?”
“别看了,快走!现在才打完仗,可千万不能当兵!”
站在城门处值守的兵士面无表情,默然无语。
县衙大堂内李纲坐在主位上,卞常胜和刘汝更分别坐在堂下两旁,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笔吏。
笔吏双手放在桌面上双手抠着指甲缝。笔架上的狼毫头,蘸了又干,干了再蘸。就连那砚台里面的墨痕,也连着风干了几次。那一本厚厚的征兵卷只翻了两页,上面零星挂着几个名字。
笔吏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堂上的三位大人大眼瞪小眼。
为了化解枯燥气氛,刘汝更主动开口问卞常胜:“卞公公,你跟随的策玄卫亲兵怎么少了十多个?”
卞太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些人另有任务,本来就不受我节制。”
“不是,我说!”卞常胜用手指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李大人,刘将军,你们怎么就不着急!我们来了丰县几日,粮没收到多少,兵没招到几个,这样下去如何能完成太师的重托!”
刘汝更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是先不要开口为好。
李纲捋须点头,问道:“卞公公可有良策?”
“依我之见,强征,抓丁!挨家挨户地给我搜!粮食充公,男子充丁!然后去岱县,越河县,徐县,也是强征,抓丁!如此这般,能集结八千余众!前往安曲县将那打着朝廷旗号征兵的家伙收编,他若识相,给他个队正的小官,若是不识相,直接枭首示众!”
刘汝更倒吸了一口凉气,卞太监的方法,简单粗暴,听起来轻而易举,但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李纲捋须说道:“眼下也只能这样。”
刘汝更:“我附议。”
卞常胜微愕地看了刘汝更一眼,心想这货身为军伍之人,身上丁点儿没有将军的豪迈气象,谨小慎微,明哲保身,活像一个世故圆滑的官场老油条。
他当即从椅子站起来说道:“刘将军,这种事情须得咱俩同时出动,亲自在场,抓丁征粮一气呵成!”
“好!”
五百兵丁和策玄卫同时出动,就连云都来的客卿,一个身上背着两把弯刀的家伙,也骑马跟在卞常胜身后。
他们从每条街道挨家挨户进行搜寻,一时间县城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卞公公骑在马上坐镇指挥:“快!快!别磨叽,有男人就给我抓出来!”
“那缸里面!翻一翻!有没有粮食!”
一个十三岁的孩童被拖出家门,眼泪涕泗而下,回头呼唤娘亲:“娘,娘!娘!”
妇人哭泣着追出门来,从兵丁手中争抢孩儿,却被踹翻在地。
妇人爬起来追出大门,跪在了卞常胜和刘汝更的马下:“公公大人,求求你们放过我这孤儿寡母,我儿他还是个孩子!”
“废什么话!”卞常胜冷声说道:“咱家八岁就进宫当了太监,他十三岁当兵有何不可!”
卞公公打一巴掌之后还会给个甜枣,脸上稍微转圜了颜色:“你也休要啼哭,咱这是给你儿子谋个进身阶梯,等你苦熬几年,他战场立功给你赚个诰命夫人回来。”
“禀报公公,这一条巷子已搜完。”
“走,搜下一条街!”